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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正要乘勢扭斷敵人手腕,只覺所握住的手掌溫軟柔滑,乃女子之手,心中一動,沒下重手,順勢抓住那人往外甩去,噗的一聲,右肩劇痛,已中了一刀。
那人急躍出屋,揮掌向趙敏臉上拍去。張無忌情知趙敏決然擋不了,忍痛縱起,也即揮掌拍出。雙掌相交。那人身子晃動,腳下踉蹌,借著這對掌之力,縱出數丈之外,便在黑暗中隱沒不見。
趙敏驚問:「是誰?」張無忌「嘿」了一聲,懷中火折已為大雨淋濕,打不了火,生怕右肩上敵人的短刀有毒,不即拔出,道:「你點亮了燈。」
趙敏到廚下取出火刀火石,點亮油燈,見到他肩頭的短刀,大吃一驚。張無忌見刃鋒上並未餵毒,笑道:「一些外傷,不相干。」當即便拔出短刀,轉頭只見杜百當和易三娘縮身在屋角之中,顧不得止住傷口流血,搶上看時,二人已死去多時。
趙敏驚道:「我出去時,他二人還好好的。」張無忌點點頭,等趙敏為他裹好傷口,拿起短刀看時,正是杜氏夫婦所使的兵刃,只見屋中樑上、柱上、桌上、地下,插滿了短刀,顯是敵人曾與杜氏夫婦一番劇斗,將他夫婦的短刀一一打得出手,這才動手加害。趙敏駭然道:「這人武功厲害得很啊。」
適才摸黑相鬥,張無忌若非動念得快,料到那人要來抓自己眼珠,不但此時已成了瞎子,多半趙敏也已屍橫就地。再看杜百當夫婦的屍身時,只見胸口數十根肋骨根根斷成數截,連背後的肋骨也是如此,顯是為一門極陰狠、極厲害的掌力所傷。他數經大敵,多歷兇險,但回思適才暗室中這三下兔起鶻落般的交手,不禁越想越驚。今晚兩場惡鬥,第一場以一敵三,歷時甚久,但驚心動魄之處,遠不如第二場瞬息間的三招兩式。
趙敏又問:「那是誰?」張無忌搖頭不答。趙敏突然間明白了,眼中流露出恐懼神色,呆了半晌,撲向他懷中,嚇得哭了出來。
兩人心下均知,若不是趙敏聽到張無忌嘯聲,大雨中奔出去迎接,因而逃過大難,那麼此刻死在屋角中的已不是兩人而是三人了。張無忌輕拍她背脊,柔聲安慰。趙敏道:「那人要殺的是我,先把杜氏夫婦殺了,躲在這裡對我暗算,決不是想傷你。」張無忌道:「這幾日中,你千萬不可離開我身邊。」沉吟片刻,又道:「不到一年之間,內力武功怎能進展如此迅速?當世除我之外,只怕無人能護得你周全。」
次日清晨,張無忌拿了杜百當鋤地的鋤頭,挖了個深坑,將杜氏夫婦埋了,與趙敏一齊跪下來拜了幾拜,想起易三娘對待自己二人親厚慈愛,都不禁傷感。
忽聽得少林寺里鐘聲噹噹不絕,遠遠傳來,聲音甚是緊急,接著東面一道青色煙花直衝上天,南方紅色、西方白色、北方黑色,數里外更升起黃色煙火。五道煙火將少林寺圍在中間。張無忌叫道:「明教五行旗齊到,正面跟少林派幹起來啦,咱們快去。」匆匆與趙敏換了衣服,洗去手臉的污泥,快步向少林寺奔去。
只行出數里,便見一隊白衣的明教教眾手執黃色小旗,向山上行去。
張無忌叫道:「顏旗使在麼?」厚土旗掌旗使顏垣聽到叫聲,回頭見是教主,大喜之下忙上前行禮參見。旗下教眾歡聲雷動,一齊拜伏。
顏垣稟告:明教群豪得悉謝遜下落後,商議之下,均覺如等到重陽節天下英雄群聚少林之時再來討人,就得與舉世群雄為敵,眼下既沒法稟明教主,只得權宜為計,於重陽節前由楊逍、范遙率領,盡集教中高手,來少林寺要人。料想大動干戈,多半難免,那倒也罷了,只是到處尋不著教主,不免有群龍無首之感。
教眾吹起號角,報知教主到來。過不多時,楊逍、范遙、殷天正、韋一笑、殷野王、周顛、彭瑩玉、說不得、鐵冠道人等人先後從各處到來,銳金、巨木、洪水、烈火四旗教眾則分四面圍住了少林寺。各人相見,盡皆大喜。楊逍與范遙謝過擅專之罪。
張無忌道:「各位不須過謙,大家齊心合力來救謝法王,原是本教兄弟大伙兒的義氣。本人心下感激,有何怪罪?」將自己混入少林寺、昨晚已和渡厄等三僧動手的事簡略說了。眾人聽說一切都出於成昆的奸謀,無不氣憤。周顛和鐵冠道人更破口大罵。
張無忌道:「今日本教以堂堂之師,向少林方丈要人,最好別傷了和氣。萬不得已動手,咱們第一是救謝法王,第二是捉拿成昆,此外不可濫傷無辜。」眾人齊聲應諾。周顛道:「咱們明教聲勢這等厲害,每人放一個屁,臭也臭死了他們。尤其我老周的臭屁,更加非同小可!」
張無忌向趙敏道:「敏妹,最好你喬裝一下,別讓少林寺僧眾認出身分,以免多生枝節。」當日她擄了少林眾僧囚在大都,與少林派已結下極深的怨仇。趙敏笑道:「顏大哥,我扮作你旗下的一名兄弟罷!」顏垣當即命本旗一名兄弟除下外袍,讓趙敏披上。趙敏奔入山後樹林,匆匆改扮,搽黑面頰,從樹林中出來時,已變成一個面目猙獰的黑瘦漢子。
號角吹動,明教群豪列隊上山。少林寺中早已接到明教拜山的帖子,空智禪師率領僧眾在山亭中迎候。空智聽了圓真之言,深信少林僧眾為趙敏用計擒往大都囚禁,削斷手指,逼授武功,乃明教與汝陽王暗中勾結安排的奸計,後來張無忌出手相救,更屬假意賣好,另有陰謀,當下神色陰沉,合十行了一禮,甚麼話也不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