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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無忌笑道:「魔教中魔頭雖多,誰也不會這門武功,只有青翼蝠王吸人頸血,張無忌吸人肩血,差相仿佛。」隨即又問:「我早料到義父落入了成昆手中,卻始終查不到半點消息。義父此刻到底在哪裡?」
趙敏道:「我帶你去設法營救便是。在什麼地方,卻是布袋和尚說不得。我一說,你飛奔前去,便拋下我不管了。」張無忌嘆道:「我總不見得如此無情無義吧?」
趙敏道:「為了你義父,你肯拋下你如花似玉的新娘子,何況是我?」說著慢慢斜倚在他身上,說道:「今日耽誤了你的洞房花燭,你怪我不怪?」
不知如何,張無忌此刻心中甚感喜樂,除了掛念謝遜安危之外,比之將要與周芷若拜堂成親那時更加平安舒暢,到底是什麼原因,卻也說不上來,然而要他承認歡喜趙敏攪壞了喜事,可又說不出口,只得道:「我自然怪你。日後你與哪一位英雄瀟灑的郡馬爺拜堂之時,我也來大大搗亂一場,決不讓你太太平平地做新娘子。」
趙敏蒼白的臉上一紅,笑道:「你來搗亂,我一劍殺了你。」張無忌忽然嘆了口氣,黯然不語。趙敏道:「你嘆什麼氣?」張無忌道:「不知道那位郡馬爺前生做了什麼大善事,修來這樣的好福氣。」趙敏笑道:「你現下再修,也還來得及。」張無忌心中評然一動,問道:「什麼?」趙敏臉一紅,不再接口了。
說到這裡,兩人誰也不好意思往下深談,休息一會,張無忌再為她敷藥,抱起她又向西行。趙敏靠在他肩頭,粉頰和他左臉相貼,張無忌鼻中聞到的是粉香脂香,手中抱著的是軟玉溫香,不由得意馬心猿,神魂飄蕩,倘若不是急於要去營救義父,真的要放慢腳步,在這荒山野嶺中就這麼永無休止地永遠走下去了。
兩人這一晚便在濠州西郊荒山中露宿一夜,次日到了一處市鎮,在小藥店中買了些清毒療傷的藥物,給趙敏內服外敷,再買了兩匹健馬。趙敏毒傷一時難以拔淨,身子虛弱,無力單獨騎馬,只好靠在張無忌身上,兩人時時換馬,同鞍而乘。如此行了五日,已到河南江北行省境內,又向北行,數日後過了許州,將到新鄭。
這日正行之間,忽見前面塵頭大起,有百餘騎疾馳而來,只聽得鐵甲鏘鏘,正是蒙古的騎兵。張無忌將馬勒在一旁,讓開了道。蒙古騎兵隊馳過,數十丈後又是一隊騎者,這群人行列不整,或前或後,行得疏疏落落,張無忌一瞥之下,見人群中竟有「神箭八雄」在內,暗叫:「不好!」忙轉過了頭。
這二十餘人見他衣飾華貴,懷中抱著個青年女子,兩人的臉都向著道旁,也均不以為意,神箭八雄亦無一人知覺。待這一批人過完,張無忌拉過馬頭,正要向前再行,忽聽得蹄聲輕捷,三乘馬如飛衝到。中間是匹白馬,馬上乘客錦袍金冠,兩旁各是一匹栗馬,鞍上赫然是鹿杖客、鶴筆翁玄冥二老。
張無忌待要轉身,鹿杖客已見到了二人,叫道:「郡主娘娘休慌,救駕的來了。」鶴筆翁當即縱聲長嘯。「神箭八雄」等聽到嘯聲,圈轉馬頭,將兩人圍在中間。
張無忌一怔,向懷中的趙敏望去,似說:「你安排下伏兵,向我襲擊嗎?」卻見她神色憂急,登知錯怪了她,心中立時舒坦。只聽趙敏說道:「哥哥,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,爹爹好吧?」張無忌聽她叫出「哥哥」兩字,才留神白馬鞍上那個錦袍青年,認得他是趙敏之兄庫庫特穆爾,漢名叫做王保保。張無忌曾在大都見過他兩次,只因此刻全神貫注於玄冥二老身上,沒去留心旁人。
王保保乍見嬌妹,不禁又驚又喜,他雖在萬安寺中見過張無忌,但當時事態匆匆,沒記得他相貌,皺眉道:「妹子,你……你……」趙敏道:「哥哥,我中了敵人暗算,身受毒傷不輕,幸蒙這位張公子救援,否則今天見不到哥哥了。」
鹿杖客將嘴湊到王保保耳邊,低聲道:「小王爺,那便是魔教的教主張無忌。」
王保保登時想起,當日在大都萬安寺中,救出反元群雄的就是他,只道趙敏受他挾制,在他脅迫之下,方出此言,右手一揮,玄冥二老已欺到張無忌左右五尺之處,神箭八雄中的四雄也各彎弓搭箭,對準他後心。
王保保朗聲道:「張教主,你武功再強,總是雙拳難敵四手,快放下我妹子,今日咱們兩下各不相犯,我王保保言而有信,不須多疑。」
張無忌心想:「趙姑娘毒傷甚重,隨著我千里奔波,不易痊可,既與她兄長相遇,還是讓她隨兄而去,於她身子有益。」便道:「趙姑娘,令兄要接你回去,咱們便此別過,只請示知我義父所在,我自去設法相救。咱們後會有期。」說到這裡,不禁黯然神傷,明知和她漢蒙異族,官民殊途,雙方仇怨甚深,但臨別之際,實不勝戀戀之情。
不料趙敏說道:「我始終沒跟你說謝大俠的所在,自有深意,我只答應帶你前去找他,卻不能告訴你地方。」張無忌一怔,道:「你重傷未愈,跟著我長途跋涉,大是不宜,還是與令兄同歸的為是。」趙敏滿臉執拗之色,道:「你若撇下我,便不知謝大俠的所在。我身子一天好一天,路上走走,反而好得快,回到王府去,可悶也悶死了我。」
張無忌向王保保道:「小王爺,你勸勸令妹吧。」王保保大奇,心念一轉,冷笑道:「嘿嘿,你裝模作樣,弄什麼鬼?你手掌按在我妹子死穴之上,她自然只好遵你吩咐,嘴裡胡說八道。」張無忌一躍而起,縱身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