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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岱岩聽他叫出了自己這路輕功的名目,微微一驚,又喑感得意:「我武當派功夫名揚天下,聲威遠播。」說道:「不敢請教尊駕貴姓大名?在下這點兒微末功夫,何足道哉?」那白袍客道:「很好,武當派的輕功果然有兩下子。」口氣甚為傲慢。
俞岱岩心頭有氣,卻不發作,說道:「尊駕途中一舉手而斃海沙派高手,功夫神出鬼沒,更令人莫測高深。」那人心頭一凜,暗想:「這事居然叫你看見了,我卻沒瞧見你啊。不知你這小子當時躲在何處?」淡淡地道:「不錯,我這門武功,旁人原不易領會,別說閣下,便武當派掌門人張老頭兒,也未必懂得。」
俞岱岩聽那白袍客辱及恩師,怒氣暗生,但武當派弟子平素講究修心養性,轉念一想:「他有意挑釁,不知存著什麼心?此人功夫怪異,不必為了幾句無禮的言語為本門多樹強敵。」微微一笑,說道:「天下武學門派無窮,武當派所學原只滄海一粟。如尊駕這等功夫,似少林而非少林,只怕本師多半不識。」這句話雖說得客氣,骨子中含義,卻是說武當派實不屑懂得你這些旁門左道的武功。那人聽到他「似少林而非少林」那七字,臉色立變。
他二人言語針鋒相對。那南首老者赤手握著燒得熾熱的大刀,皮肉焦爛,幾已燒到骨骼,他咬牙忍痛,強自握刀不放。東首西首兩個老者躬身蓄勢,均想俟機奪刀。突然間呼的一聲響,那南首老者揮動大刀,向外急闖。他大刀在身前揮動,不是對準誰人而砍,但俞岱岩正站在他身前,首當其衝。他沒料到自己救了這老者性命,此人竟會忽然反噬,急忙躍起,避過刀鋒。
那老者雙手握住刀柄,發瘋般亂砍亂揮,沖了出去。白袍客和其餘兩個老者忌憚刀勢凌厲,不敢硬擋,連聲呼叱,隨後追去。那提刀老者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大門,突然間腳下一個踉蹌,向前仆跌,跟著大聲慘呼,似乎突然身受重傷。
白袍客和另外兩個老者一齊縱身過去,問時伸手去搶大刀,忽然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,似乎陡然間給什麼奇蛇毒蟲咬中了。那白袍客只打個跌,便即躍起,急向外奔,那三個老者卻在地下不住翻滾,竟爾不能站起。
俞岱岩見了這等慘狀,正要躍出去救人,突然一凜,想起海沙派在屋外撒鹽的情狀,此時屋周均是毒鹽,自己也已無法出去。游目四顧,見大門內側左右各放著一張長凳,當即伸手抓起,豎直兩凳,一躍而上,雙腳分別勾著一張長凳,便似踩高蹺一般踏著雙凳走了出去。但見三個老者長聲慘叫,不停在地下滾動。俞岱岩扯下一片衣襟裹在手上,伸臂抓起了那懷抱大刀的老者後領,腳踩高蹺,向東急行。那老者抱著燒得熾熱的大刀不放,胸口衣襟盡皆燒焦。
這一下大出海沙派眾人意料之外,眼見便可得手,卻斜刺里殺出個人來搶走寶刀,眾人紛紛擁出,大聲呼叱,鋼鏢袖箭,十餘般暗器齊向俞仿岩後心射去。
俞岱岩雙足使勁,將長凳在地下一蹬,向前躥出丈許,暗器盡皆落空。他腳上勾了長凳,雙足便似加長了四尺,只跨出四五步,早將海沙派諸人遠遠拋在後面,耳聽得各人大呼追來,俞岱岩提著那老者縱身躍起,雙足向後反踢,兩張長凳飛了出去。但聽得砰砰兩響,跟著三四人大聲呼叫,顯是為長凳擊中。就這麼一阻,俞岱岩已奔出十餘丈外,手中雖提著一人,卻越奔越遠,海沙派諸人再也追不上了。
俞岱岩急趕一陣,耳聽得潮聲澎湃,後面無人追來,問道:「你怎樣了?」那老者哼了一聲,並不回答,跟著呻吟一下。俞岱岩尋思:「他身上沾滿毒鹽,先給他洗去要緊。」走到海邊,將他在淺水處浸了下去。海水碰上他手中燙熱的大刀,嗤嗤聲響,白煙冒起。那老者半昏半醒,在海水中浸了一陣,爬不起來。俞岱岩正要伸手去拉,忽然一個大浪打來,將那老者衝上了沙灘。
俞岱岩道:「現下你已脫險,在下身有要事,不能相陪,咱們便此別過。」那老者撐起身來,說道:「你……怎地……不搶這把寶刀?」俞岱岩一笑,道:「寶刀縱好,又不是我的,我怎能橫加搶奪?」那老者心下大奇,不能相信,道:「你……你到底有何詭計,要怎樣炮製我?」俞岱岩道:「我跟你無怨無仇,炮製你幹嗎?我今夜路過此處,見你中毒受傷,因此出手相救。」那老者搖了搖頭,厲聲道:「我命在你手,要殺便殺。若想用什麼毒辣手段加害,我便死了,也必化成厲鬼,放你不過。」
俞岱岩知他受傷後神志不清,也不去跟他一般見識,微微一笑,正要舉步走開,海中又是一個大浪打上海灘。那老者呻吟一聲,伏在海水之中,只是發顫。
俞仿岩心想:「救人須救徹,這老者中毒不輕,我若於此時舍他而去,他終須葬身海底。」於是伸手抓住他背心,提著他走上一個小丘,四下眺望,見東北角一塊突出的山岩上有間屋子,瞧模樣似是一所廟宇,便提著那老者奔去,凝目看屋前匾額,隱約可見「海神廟」三字。推門進去,見這廟甚為簡陋,滿地塵土,廟中也無廟祝。
俞岱岩將那老者放在神像前的木拜墊上,他懷中火折已為海水打濕,便在神台上摸索,找到火絨火石,點燃了半截蠟燭,看那老者時,見他滿面青紫,中毒已深,從懷中取出一粒「天心解毒丹」,說道:「你服了這粒解毒丹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