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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友諒和掌缽龍頭翻身下馬,只道宋青書的坐騎久馳之下,氣力不加,以致馬失前蹄,宋青書也因此墮馬受傷,但想他武功不弱,縱然受傷,也必輕微,兩人縱身而近,兵刃出手,指住他身子。
張無忌指上又扣一粒冰塊,正要向陳友諒彈去,趙敏碰他臂膀,搖了搖手。張無忌轉過頭來,趙敏張開左掌,放在自己耳邊,再指指宋青書,意思說且聽他們說些什麼。
只聽掌缽龍頭怒道:「姓宋的,你黑夜中悄悄逃走,想幹什麼?是不是想去通風報信,告知你父親?」他手揮一柄紫金八卦刀,在宋青書頭頂晃來晃去,作勢便要砍落。
宋遠橋聽得那八卦刀虛砍的劈風之聲,掛念愛兒安危,大是著急。張無忌偶一回頭,見到他眼中焦慮的神色霎時間變作了求懇,便點了點頭,示意:「你放心,我決不讓宋大哥身受損傷。」心想:「父母愛子之恩當真天高地厚。大師伯對我如此惱怒,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,但一見宋大哥遭逢危難,立時便向我求情。倘若是大師伯自身遭難,他英雄肝膽,決不屑有絲毫示弱求懇之意。」剎那之間,又想到宋青書有人關懷愛惜,自己卻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,心中不禁酸痛。
只聽宋青書道:「我不是去向爹爹報信。」掌缽龍頭喝問:「幫主派你跟我去長白山採藥,你幹嗎不告而別?」宋青書道:「你也是父母所生,你們逼我去加害自己父親,心又何忍?我決不能作此禽獸勾當。」掌缽龍頭厲聲道:「你是決意違背幫主號令了?叛幫之人該當如何處置,你知道麼?」宋青書道:「我是天下罪人,本就不想活了。這幾天我只須一合眼,便見莫七叔來向我索命。他冤魂不散,纏上了我啦。你將我砍死吧,多謝你成全了我。」掌缽龍頭高舉八卦刀,喝道:「好!我便成全了你!」
陳友諒插口道:「龍頭大哥,宋兄弟既然不肯,殺他也無益,咱們由他去吧。」掌缽龍頭奇道:「你說就此放了他?」陳友諒道:「不錯。他親手害死他師叔莫聲谷,自有他本派中人殺他,這種不義之徒的髒血,沒的污了咱們俠義道的兵刃。」
張無忌當日在彌勒廟中,曾聽陳友諒和宋青書說到莫聲谷,有什麼「以下犯上」之言,也曾疑心宋青書得罪了師叔,但萬萬料不到莫聲谷竟是死在他手中。宋遠橋等四人雖目光為岩石遮住,但宋青書和丐幫二人的話聲卻清清楚楚傳人耳中,無不大感震驚。唯有趙敏事先已料到三分,嘴角邊微帶不屑之態。
只聽宋青書顫聲道:「陳大哥,你曾立誓決不泄漏此事,只要你不說,我爹爹和幾位師叔怎會知道?」陳友諒淡淡一笑,冷冷地道:「你只記得我的誓言,卻不記得你自己發過的毒誓?你說自今而後,一切聽我吩咐。是你先毀約呢,還是我不守諾言?」
宋青書沉吟半晌,說道:「你要我在太師父和爹爹的飲食之中下毒,我是寧死不為,你快一劍將我殺了吧。」陳友諒道:「宋兄弟,常言道:識時務者為俊傑。我們又不是要你滅祖弒父,只不過下些蒙藥、讓他們昏迷一陣。在彌勒廟中,你不是早答允了嗎?」宋青書道:「不,不!我只答允下蒙藥,但掌缽龍頭捉的是劇毒的蝮蛇、蜈蚣,那是殺人的毒藥,決非尋常蒙汗藥物。」
陳友諒悠悠閒閒地收起長劍,說道:「峨嵋派的周姑娘美若天人,世上再找不到第二個了,你竟甘心任她落入張無忌那小子手中,當真奇怪。宋兄弟,那日深宵,你去偷窺峨嵋諸女的臥室,給你七師叔撞見,一路追了你下來,致有石岡比武、以侄弒叔之事。那為的是什麼?還不是為了這位溫柔美貌的周姑娘?事情已經做下來了,一不做,二不休,馬入夾道,還能回頭麼?我瞧你為山九仞,功虧一簣,可惜啊,可惜!」
宋青書搖搖晃晃地站起,怒道:「陳長老,你花言巧語,逼迫於我。那一晚我給莫七叔追上了,敵他不過,我敗壞武當派門風,死在他手下,也就一了百了,誰要你出手相助?我是中了你的詭計,以致身敗名裂,難以自拔。」
陳友諒笑道:「很好,很好!莫聲谷背上所中那一掌『震天鐵掌』,是你打的,還是我陳友諒打的?那是你武當派的功夫吧?我可不會。那晚我出手救你性命,又保全你名聲,倒是我干錯了?宋兄弟,你我相交一場,過去之事不必再提。你殺害師叔一事,我自會守口如瓶,決不泄露片言隻字。山遠水長,咱們後會有期。」
宋青書顫聲問道:「陳……陳大哥,你……你要怎樣對付我?」言語中充滿焦慮。陳友諒笑道:「要怎樣對付你?什麼也沒有。我給你瞧一樣物事,這是什麼?」
張無忌和趙敏躲在岩石之後,都想探頭出來張望,瞧陳友諒取了什麼東西出來,但終於強自忍住。只聽宋青書「啊」的一聲驚呼,顫聲道:「這……這是峨嵋派掌門的鐵指環,那是周姑娘之物啊,你……你從哪裡得來?」
張無忌心下也是一凜,暗想:「我和芷若分手之時,明明見她戴著那枚掌門鐵指環,如何會落入陳友諒手中?、多半是他假造的,用來騙人。」
但聽陳友諒輕輕一笑,說道:「你瞧仔細了,這是真的還是假的。」隔了片刻,宋青書道:「我在西域向滅絕師太討教武功,見過她手上這枚指環,看來倒是真的。」只聽得當的一響,金鐵相撞,陳友諒道:「若是假造的,這一劍該將它斷為兩半了。你瞧瞧,指環內『留貽襄女』這四個字,不會假吧?這是峨嵋派祖師郭襄女俠的遺物玄鐵指環。」宋青書道:「陳大哥,你……你從何處得來?周姑娘她人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