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鮮于通喝道:「小賊,叫你知道我華山絕藝『鷹蛇生死搏』的厲害!」說著縱身上前,左手五指向張無忌右腋下的「淵腋穴」上抓了下去。他只道這一把抓落,張無忌已絕無反抗之能,哪知著手之處,便如抓到了一張滑溜溜的大魚皮,竟使不出半點勁道。
但聽得華山派門人弟子彩聲雷動:「鷹蛇生死搏今日名揚天下!」「華山鮮于掌門神技驚人!」「叫你這小賊見識見識貨真價實的武功!」
張無忌微微一笑,一口氣向鮮于通鼻間吹了過去。鮮于通陡然聞到一股甜香,頭腦立時昏暈,這一下當真嚇得魂飛魄散,張口待欲呼喚。張無忌左手在他雙腳膝彎中拂過。鮮于通立足不定,撲地跪倒,伏在張無忌面前,便似磕拜求饒一般。
這一下變故人人大出意料之外,眼見張無忌已然身受重傷,搖搖欲倒,哪知一剎那間,變成鮮于通跪在他的面前,難道他當真有妖法不成?
張無忌彎下腰去,從鮮于通手中取過摺扇,朗聲說道:「華山派自負名門正派,真料不到居然還有一手放蠱下毒的絕藝,各位請看!」說著輕輕揮動,打開摺扇,只見扇上一面繪的是華山絕峰,千仞疊秀,翻將過來,另一面寫著郭璞的六句「太華贊」:「華岳靈峻,削成四方。爰有神女,是挹玉漿。其誰游之?龍駕雲裳。」張無忌折攏扇子,說道:「誰知道這把風雅的扇子之中,竟藏著一個卑鄙陰毒的機關。」說著走到一棵花樹前,以扇柄對著鮮花揮了幾下,片刻之間,花瓣紛紛萎謝,樹葉也漸轉淡黃。
眾人無不駭然,均想:「鮮于通在這把扇中藏的不知是什麼毒藥,竟這等厲害?」
只聽得鮮于通伏在地下,猶如殺豬般地慘叫,聲音悽厲,撼人心弦,「啊……啊……」的一聲聲長呼,猶如有人以利刃一刀刀刺到他身上。本來以他這等武學高強之士,便真有利刃加身,也能強忍痛楚,決不致當眾如此大失身份地呼痛。他每呼一聲,便是削了華山派眾人的一層麵皮。
只聽他呼叫幾聲,大聲道:「快……決殺了我……快打死我吧……」張無忌道:「我倒有法子給你醫治,只不知你扇中所藏的是何毒物。不明毒源,就難以解救了。」鮮于通叫道:「這……這是金蠶……金蠶蠱毒……快……快打死我……啊……啊……」
眾人聽到「金蠶蠱毒」四字,年輕的不知厲害,倒也罷了,各派耆宿卻盡皆變色,有些正直之士已大聲斥責起來。原來這「金蠶蠱毒」乃天下毒物之最,無形無色,中毒者有如千萬條蠶蟲同時在周身咬齧,痛楚難當,無可形容。武林中人說及時無不切齒痛恨。這蠱毒無跡象可尋,憑你神功無敵,也能給一個不會半點武功的婦女兒童下了毒手,只是其物難得,各人均只聽到過它的毒名,此刻才親眼見到鮮于通身受其毒的慘狀。
張無忌又問:「你將金蠶蠱毒藏在摺扇之中,怎會害到了自己?」鮮于通道:「快……殺了我……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……」說到這裡,伸手在自己身上亂抓亂擊,滿地翻滾。張無忌道:「你將扇中的金蠶蠱毒放出來害我,卻讓我用內力逼了回來,你還有什麼話說?」
鮮于通尖聲大叫:「是我自己作孽……我自作孽……」伸出雙手扼在自己咽喉之中,想要自盡,但中了這金蠶蠱毒之後,全身已沒半點力氣,拼命將額頭在地下碰撞,也是連麵皮也撞不破半點。這毒物令中毒者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,偏偏又神志清楚,身上每一處痛楚加倍清楚地感到,比之中者立斃的毒藥,其可畏可怖,不可同日而語。
當年鮮于通在苗疆對一個苗家女子始亂終棄,那女子便在他身上下了金蠶蠱毒,但仍盼他回心轉意,下的分量不重,以便解救。鮮于通中毒後當即逃出,他也真工於心計,逃出之時,竟偷了那苗家女子的兩對金蠶,但逃出不久便即癱倒。恰好胡青牛正在苗疆採藥,將他救活。鮮于通此後依法飼養金蠶,製成毒粉,藏人扇柄。扇柄上裝有機括,一加撳按,再以內力逼出,便能傷人於無形。他適才一動手便即受制,內力使發不出,直到張無忌撤手相讓,他立即使出一招「鷹揚蛇竄」,扇柄虛指,射出蠱毒。
幸得張無忌內力深厚無比,臨危之際屏息凝氣,反將毒氣逼回,只要他內力稍差,那麼眼前在地下輾轉呼號之人,便不是鮮于通而是他了。他熟讀王難姑的《毒經》,深知這金蠶蠱毒的厲害,暗中早已將一口真氣運遍周身,察覺絕無異狀,這才放心,見鮮于通如此痛苦,不禁起了側隱之心,但想:「救是可以救,卻要他親口吐露自己當年的惡行。」朗聲道:「這金蠶蠱毒救治之法,我倒也懂得,只是我問你什麼,你須老實回答,若有半句虛言,我便撒手不理,任由你受罪七日七夜,到那時肉腐見骨,滋味可不好受。」
鮮于通身上雖痛,神志卻極清醒,暗想:「當年那苗家女子在我身上下了此毒之後,也說要我苦受折磨七日七夜之後,這才肉腐見骨而死,怎地這小子說得一點不錯?」但仍不信他會有蝶谷醫仙胡青牛的神技,能解此劇毒,說道:「你……救不了我的……」張無忌微微一笑,倒過摺扇,在他腰眼中點了一點,說道:「在此處開孔,傾入藥物後縫好,便能驅走蠱毒。」
鮮于通忙不迭地道:「是,是!一點兒也……也……不錯。」張無忌道:「那麼你說吧,你一生之中,做過什麼虧心事。」鮮于通道:「沒……沒有……」張無忌雙手一拱,道:「請了!你在這兒躺七天七夜吧。」鮮于通忙道:「我……我說……」可是要當眾述說自己的虧心事,究是大大為難,他囁嚅半晌,終於不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