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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無忌淡淡一笑,說道:「晚輩略明醫理,前輩倘若信得過,待此間事情一了,晚輩可設法給你驅除這些病痛。不過七傷拳有害無益,不能再練。」
宗維俠強道:「七傷拳是我崆峒絕技,怎能說有害無益?當年我師祖木靈子以七傷拳威震天下,名揚四海,壽至九十一歲,怎說會傷害自身?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麼?」張無忌道:「木靈子前輩想必內功深湛,自然能練,不但無害,反而強壯臟腑。依晚輩之見,宗前輩的內功如不到木靈子前輩的境界,若要強練,只怕終歸無用。」
宗維俠是崆峒名宿,知他所說的不無道理,亦自知內力修為遠不及師祖,但在各派高手之前,給這少年指摘本派的鎮山絕技無用,如何不惱?大聲喝道:「憑你也配說我崆峒絕技有用無用?你說無用,那就來試試。」張無忌淡淡一笑,說道:「七傷拳自是神妙精奧的絕技,拳力剛中有柔,柔中有剛,七般拳勁各不相同,吞吐閃爍,變幻百端,敵手難防難擋……」宗維俠聽他讚譽七傷拳,說來語語中肯,不禁臉露微笑,不住點頭,卻聽他繼續說道:「……晚輩只說內功修為倘若不到,那便練之無益。」
周芷若躲在眾師姊身後,側身瞧著張無忌,見他臉上尚帶少年人的稚氣,但勉強裝作見多識廣的老成模樣,這般侃侃而談,教訓崆峒五老中的二老宗維俠,不免顯得有些可笑,又怕他最後不免與人動手,不自禁為他發愁。
崆峒派中年輕性躁的弟子聽得張無忌說話漸漸無禮,忍不住便要開口呼叱,然見宗維俠容色嚴肅,對這少年的言語凝神傾聽,又都把衝到口邊的叱罵聲縮了回去。
宗維俠道:「依你說來,我的內功是還沒到家了?」張無忌道:「前輩的內功到家不到家,晚輩不敢妄言。不過前輩練這七傷拳時既傷了自身,那麼暫且不練也罷……」
他剛說到這裡,忽聽得身後一人暴喝:「二哥,跟這小子囉唆些什麼?他瞧不起咱們的七傷拳,便讓他吃我一拳,嘗嘗滋味。」那人聲止拳到,出手既快且狠,呼呼風聲,大拳對準了張無忌背上的靈台穴直擊而至。
張無忌明知身後有人來襲,卻不理會,對宗維俠道:「宗前輩……」猛聽得鐵鏈嗆當聲響,搶出一人,嬌聲叱道:「你暗施偷襲!」伸鏈往那人頭上套去,正是小昭。那人左手翻轉,格開鐵鏈,砰的一拳,已結結實實打在張無忌背上。這拳正中靈台穴,張無忌卻似全無知覺,對小昭微笑道:「小昭,不用擔心,這樣的七傷拳不會有好大用處。」小昭吁了口氣,雪白的臉轉為暈紅,低聲道:「我倒忘了你已練……」說到這裡,忙即住口,拖著鐵鏈退了開去。
張無忌轉過身來,見偷襲之人是個大頭瘦身的老者。這人是崆峒五老中位居第四的常敬之。他一拳命中對方要穴,見張無忌渾如不覺,大感詫異,衝口而出:「你……你已練成『金剛不壞體』神功,那麼是少林派的了?」張無忌道:「在下不是少林派弟子……」常敬之知道凡是護身神功,全仗一股真氣凝聚,一開口說話,真氣即散,不等他住口,又出拳打去,砰的一聲,這一次是打在胸口。
張無忌笑道:「我原說七傷拳若無內功根柢,並不管用。你若不信,不妨再打一拳試試。」常敬之拳出如風,砰砰接連兩拳。這前後四拳,明明都打在對方身上,但張無忌笑嘻嘻地受了下來,竟似不關痛癢,四招開碑裂石的重手,在他便如清風拂體,柔絲撫身。
常敬之外號叫做「一拳斷岳」,雖然誇大,但拳力之強,老一輩武林人士向來知名。眾人見他連出四拳,全成了白費力氣,無不震驚。崑崙派和崆峒派素來不睦,這次雖聯手圍攻明教,但雙方互有心病,崑崙派中便有人冷冷地叫道:「好一個『一拳斷岳』啊!」又有人道:「那麼四拳便斷什麼?」幸好常敬之一張臉膛本來黑黝黝的,雖然漲得滿臉通紅,倒也不大刺眼。
宗維俠拱手道:「曾少俠神功,佩服,佩服!能讓老朽領教三招麼?」他知自己七傷拳的功力比常敬之深得多,老四不成,自己未必便損不了對方。
張無忌道:「崆峒派絕技七傷拳,倘若真練成了,委實無堅不摧。少林派空見神僧身具金剛不壞體神功,尚且命喪貴派七傷拳之下,在下武功萬萬不及空見神僧,又如何能擋?但眼下勉力接你三拳,想也無妨。」言下之意是說,七傷拳本是好的,不過你還差得遠呢。
宗維俠無暇去理會他的言外之意,暗運一口真氣,跨上一步,臂骨格格作響,砰然一聲,奮拳打在張無忌胸口。拳面和他胸口相碰,突覺他身上似有一股極強粘力,一時縮不回來,大驚之下,更覺有股柔和的熱力從拳面直傳入自己丹田,胸腹之間感到說不出的舒服。他一呆之下,縮回手臂,又發拳打去。這次打中對方小腹,只覺震回來的力道強極,他退了一步,這才站定,運氣數轉,重又上前,挺拳猛擊。
常敬之站在張無忌身側,見宗維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似已受了內傷,待他第三拳打出時,跟著也即出拳。宗維俠擊前胸,常敬之打後背,雙拳前後夾攻,勁力皆凌厲非凡。哪知兩人拳中敵身,便如打在空虛之處,兩股強勁的拳力霎時之間都給化解得無影無蹤。
常敬之明知以自己身份威望,首次偷襲已大為不妥,但勉強還可說因對方出言侮辱崆網絕技,以致怒氣無法抑制,這第二次偷襲,卻明明是下流卑鄙的行徑了。他本想合兩人七傷拳的威力,自可一舉將這少年斃於拳下,只消將他打死,縱然旁人事後有甚閒言閒語,但自己總是為六大派除去了一個礙手礙腳的傢伙,立下一場功勞。哪知拳鋒甫著敵身,勁力立時消於無形,何以竟會這樣,當真摸不著半點頭腦,只不過右手還是伸上頭去,搔了幾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