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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聽得外面那人冷冷地道:「出來!還能在這裡面躲一輩子麼?」蛛兒握了握張無忌的手,掀開茅草,走了出來。只見小屋兩丈外站著個老尼,身材高大,背脊微僂,小帽下露出未曾剃淨的稀疏白髮,正是峨嵋派掌門人滅絕師太。她身後遠處有數十人分成三排奔來。奔到近處,眾人在滅絕師太兩側一站,其中約有半數是尼姑,其餘的有男有女,丁敏君和周芷若也在其內。男弟子站在最後,原來峨嵋派向來重女輕男,男弟子不能獲傳上乘武功,地位也較女弟子為低。
滅絕師太冷冷地向蛛兒上下打量,半晌不語。張無忌提心吊腕地伏在蛛兒身後,打定了主意,她若向蛛兒下手,明知不敵,也要竭力一拼。只聽滅絕師太哼了一聲,問丁敏君道:「就是這個小女娃麼?」丁敏君躬身道:「是!」
猛聽得喀喇、喀喇兩響,蛛兒悶哼一聲,身子已摔出三丈以外,雙手腕骨折斷,暈倒在雪地之中。
張無忌但見眼前灰影閃動,滅絕師太以快捷無倫的身法欺到蛛兒身旁,以快捷無倫的手法斷她腕骨、摔擲出去,又以快捷無倫的身法退回原處,顫巍巍的有如一株古樹,又詭怪又雄偉地挺立在夜風裡。這幾下出手,每一下都乾淨利落,張無忌都瞧得清清楚楚,但實是快得不可思議,他竟給這駭人的手法鎮懾住了,要待救援,不但來不及,也無所措手足,失卻了行動之力。
滅絕師太刺人心魄的目光瞧向張無忌,喝道:「出來!」周芷若走上一步,稟道:「師父,這人斷了雙腿,一直行走不得。」滅絕師太道:「做兩個雪橇,帶了他們去。」
眾弟子齊聲答應。十餘名男弟子快手快腳地紮成兩個雪橇。兩名女弟子抬了蛛兒,兩名男弟子抬了張無忌,分別放上雪橇,拖橇跟在滅絕師太身後,向西奔馳。
張無忌凝神傾聽蛛兒動靜,不知她受傷輕重如何,奔出里許,才聽得蛛兒輕輕呻吟了一聲。張無忌大聲問道:「蛛兒,傷得怎樣?受了內傷沒有?」蛛兒道:「她折斷了我雙手腕骨,胸腹間似乎沒傷。」張無忌道:「內臟沒傷,那就好了。你用左手手肘去撞右手臂彎下三寸五分處,再用右手手肘去撞左手臂彎下三寸五分處,便可稍減疼痛。」
蛛兒還沒答話,滅絕師太「咦」的一聲,回過頭來,瞪了張無忌一眼,說道:「這小子倒還精通醫理,你叫什麼名字?」張無忌道:「在下姓曾,名阿牛。」滅絕師太道:「你師父是誰?」張無忌道:「我師父是鄉下小鎮的一位無名儒醫,師太不會知道他名字。」滅絕師太「哼」了一聲,不再理他。
一行人直走到天明,才歇下來分食乾糧。
周芷若拿了幾個冷饅頭,分給張無忌和蛛兒。她將饅頭遞給張無忌時,向他瞧了一眼,便轉開了頭。張無忌心中一陣激動,再也忍耐不住,輕聲說道:「漢水舟中餵飯之德,永不敢忘。」周芷若全身一震,轉頭向他瞧去,這時張無忌已剃去了鬍鬚,她瞧了好一會兒,突然間「啊」的一聲,臉現驚喜,輕聲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」張無忌知她終於認出了自己,緩緩點頭。周芷若輕聲問道:「身上寒毒,已好了嗎?」聲細如蚊,幾不可聞。張無忌輕聲道:「已經好了。」周芷若臉上一陣暈紅,便走了開去。
其時蛛兒在張無忌身後,見周芷若驀地里喜不自勝,隨即嘴唇微動,臉上又現羞色,雙目中卻光彩明亮,待她走開,便問張無忌:「她跟你說什麼?」張無忌臉上一紅,道:「沒……沒什麼。」蛛兒哼了一聲,怒道:「當面撒謊!」
各人歇了三個時辰,又即趕路,如此向西急行,直趕了三天,看來顯有要務在身。一眾男女弟子不論趕路休息,若不是非說話不可,否則誰都一言不發,似乎都是啞巴一般。
這時張無忌腿上骨傷早已癒合復元,隨時可以行走,但他不動聲色,有時還假意呻吟幾聲,好令滅絕師太不防,只待時機到來,便可救了蛛兒逃走。只是一路上所經之處都是莽莽平野,逃不多遠,立時便給追上,一時卻也不敢妄動。他為蛛兒接上腕骨,滅絕師太冷冷地瞧著,也沒加干預。滅絕師太從蛛兒的武功之中,料想她必是對頭一路,反正帶著他們也不礙事,可不能輕易放了。日間休息、晚間歇宿之時,張無忌忍不住總要向周芷若瞧上幾眼,但她始終沒再走到他跟前。
又行兩天,這日午後來到一片大沙漠中,地下積雪已融,兩個雪橇便在沙上滑行。
正走之間,忽聽得馬蹄聲自西而來。滅絕師太做個手勢,眾弟子立時在沙丘之後隱身伏下。兩人分挺短劍,對住張無忌和蛛兒的後心,意思非常明白,峨嵋派是在伏擊敵人,張無忌等若出聲示替,短劍向前一送,立時便要了他們性命。
只聽馬蹄聲奔行甚急,但相距尚遠,過了好半天方馳到近處。馬上乘客突然見到沙地上的足跡,勒馬注視。峨嵋大弟子靜玄師太拂塵一舉,數十名弟子分從埋伏處躍出,將乘者團團圍住。
張無忌探首張望,見來人共四乘馬,乘者均穿白袍,袍上繡著一個紅色火焰。四人陡見中伏,齊聲吶喊,拔出兵刃,便往東北角上突圍。
靜玄師太大叫:「是魔教的妖人,一個也不可放走了!」
峨嵋派雖然人多,卻不以眾攻寡。兩名女弟子、兩名男弟子遵從靜玄師太呼喝號令,分別上前堵截。魔教的四人手持彎刀,出手勇狠。峨嵋派這次前來西域的弟子皆是派中英萃,個個武藝精強,斗不七八合,三名魔教徒眾分別中劍,落馬摔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