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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遙心想這當口不能多所耽擱,如麻藥的藥力消了,把戲立時拆穿,當下不理三七二十一,右肩在門上一撞,門閂斷折,板門飛開,只聽得一個女子聲音尖聲叫了出來。
鹿杖客站在床前,聽得破門之聲,當即回頭,一臉孔驚惶和尷尬之色。范遙見床上橫臥著一個女子,全身裹在一張薄被之中,只露出了個頭,薄被外有繩索綁著,猶如一個鋪蓋捲兒。那女子一頭長髮披在被外,皮膚白膩,容貌艷麗,認得正是汝陽王新納的愛姬韓氏,暗道:「韋蝠王果然好本事,孤身出入王府,將韓姬手到擒來。」
實則汝陽王府雖警衛森嚴,但眾武士所護衛的也只王爺、世子和郡主三人,汝陽王姬妾甚眾,誰也沒想到有人會去綁架他的姬人,何況韋一笑來去如電,機警靈變,一進府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韓姬架了來。倒是如何放在鹿杖客房中,反而為難得多,他候了半日,好容易等到鹿杖客出房如廁,這才閃身入房,將韓姬放在他床上,隨即悄然遠去。
鹿杖客回到房中,見有個女子橫臥在床,立即縱身上屋,四下察看,其時韋一笑早已去得遠了,除了孫李二人房中傳出陣陣轟飲之聲,更無他異。鹿杖客情知此事古怪,不動聲色地回房,看那女子時,更是目瞪口呆。那日王爺納姬,設便宴款待數名有體面的高手,那韓姬敬酒時盈盈一笑,鹿杖客年事雖高,竟也不禁色授魂與。他好色貪淫,一生所摧殘的良家婦女不計其數,那日見了韓姬的美色,歸來後深自嘆息,如何不早日見此麗人,若在王爺迎娶之前落入他眼中,自逃不過他手掌心,後來想念了幾次,不久另有新歡,也便淡忘了。不意此刻這韓姬竟會從天而降,在他床上出現。
他驚喜交集,略一思索,便猜想定是他大弟子烏旺阿普猜到了為師心意,偷偷去將韓姬劫了出來。只見她裹在一張薄被之中,頭頸中肌膚勝雪,隱約可見赤裸的肩膀,似乎身上未穿衣服,他評然心動,悄聲問她如何來此。連問數聲,韓姬始終不答。鹿杖客這才想到她已遭人點了穴道,正要伸手去解穴,突然鶴筆翁等到了門外,跟著房門又為苦頭陀撞開。
這一下變生不意,鹿杖客自狼狽萬分,要待遮掩,已然不及。他心念一轉,料定是王爺發現愛姬被劫,派苦頭陀來捉拿自己,事已至此,只有走為上著,右手抽了鹿角杖在手,左臂已抱起韓姬,便要破窗而出。
鶴筆翁驚道:「師哥,快取解藥來。」鹿杖客道:「什麼?」鶴筆翁道:「小弟和苦大師,不知如何竟中了十香軟筋散之毒。」鹿杖客道:「你說什麼?」鶴筆翁又說了一遍。鹿杖客奇道:「十香軟筋散不是歸你掌管麼?」鶴筆翁道:「小弟也莫名其妙,我們四個人好端端地喝酒吃肉,突然之間,一齊都中了毒。鹿師哥,快取解藥給我們服下要緊。」
鹿杖客聽到這裡,驚魂始定,將韓姬放回床中。鶴筆翁素知這位師兄風流成性,在他房中出現女子,那是司空見慣,絲毫不以為奇,何況鶴筆翁中毒之後驚惶詫異,全沒留神去瞧那女子是誰。即在平時,他也認不出來。那日在王爺筵席之上,韓姬出來敬酒,一拜即退,鶴筆翁全神貫注地只是喝酒,哪去管她這個珠環翠繞的女子是美是丑?
鹿杖客道:「苦大師請到鶴兄弟房中稍息,在下即取解藥過來。」一面說,一面便伸手將兩人輕輕推出房去。這一推之下,鶴筆翁身子一晃,險狴摔倒。范遙也是一個踉蹌,裝作內力全失模樣,可是他內力深厚,受到外力時自然而然地生出反應抗禦。鹿杖客一推之下,立時發覺師弟確實內力已失,苦頭陀卻是假裝。他深恐有誤,再用力一推,鶴筆翁和苦頭陀又都向外一跌,但同是一跌,一個下盤虛浮,另一個卻既穩且實。
鹿杖客不動聲色,笑道:「苦大師,當真得罪了。」說著便伸手去扶,著手之處,卻是苦頭陀手腕的會宗和外關兩穴。范遙見他如此出手,已知機關敗露,左手一揮,登時使重手法打中了鶴筆翁後心的魂門穴,使他一時三刻之間,全身軟癱,動彈不得。兩大高手中去了一個,單打獨鬥,他便不懼鹿杖客一人,當即嘿嘿冷笑,說道:「你要命不要,連王爺的愛姬也敢偷?」
他這一開口說話,玄冥二老登時驚得呆了。他們和苦頭陀相識已有十五六年,從未聽他說過一言半語,只道他是天生啞巴。鹿杖客雖已知他不懷好意,卻也絕未想到此人居然能夠說話,立時想到,他既如此處心積慮地作偽,則自己處境之險,更無可疑,說道:「原來苦大師並非真啞,十餘年來苦心相瞞,意欲何為?」
范遙道:「王爺知你心謀不軌,命我裝作啞巴,就近監視察看。」這句話中其實破綻甚多,但此時韓姬在床,鹿杖客心懷鬼胎,不由得不信,兼之汝陽王對臣下善弄手腕,他也知之甚稔。范遙此言一出,鹿杖客登時軟了,說道:「王爺命你來拿我麼?嘿嘿,諒你苦大師武藝雖高,未必能叫我鹿杖客束手就擒。」說著一擺鹿杖,便待動手。
范遙笑了笑,說道:「鹿先生,苦頭陀的武功就算及不上你,也差不了太多。你要打敗我,只怕不是一兩百招之內能夠辦到。你勝我三招兩式不難,但想既挾韓姬,又救師弟,你鹿杖客未必有這能耐。」鹿杖客向師弟瞥了一眼,心知苦頭陀之言倒非虛語。他師兄弟二人自幼同門學藝,從壯到老,數十年來沒分離過一天。兩人都無妻子兒女,可說是相依為命,要他撇下師弟,孤身逃走,終究硬不起這心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