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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敏君道:「你刺不刺?」紀曉芙道:「師姊,你放心,師父便要傳我衣缽,我也是決計不敢承受。」丁敏君怒道:「好啊!這麼說來,倒是我在喝你的醋啦。我什麼地方不如你了,要來領你的情,要你推讓?你到底刺是不刺?」
紀曉芙道:「小妹便做了什麼錯事,師姊如要責罰,小妹難道還敢不服麼?這兒有別門別派的朋友在此,你如此逼迫於我……」說到這裡,不禁流下淚來。
丁敏君冷笑道:「嘿,你裝著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兒,心中卻不知在怎樣咒我呢。那一年你在甘州,是七年之前呢還是八年之前,我可記不清楚了,你自己當然是明明白白的,那時當真是生病麼?『生』倒是有個『生』字,只怕是生娃娃吧?」
紀曉芙聽到這裡,轉身拔足便奔。丁敏君早料到她要逃走,飛步上前,長劍一抖,攔在她面前,說道:「我勸你乖乖把彭和尚左眼刺瞎了,否則我便要問你那娃娃的父親是誰?問你為什麼以名門正派的弟子,卻去維護魔教妖僧?」
紀曉芙氣急敗壞地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我要去了!」
丁敏君長劍指在她胸前,大聲道:「我問你,你把娃娃養在哪裡?你是武當派殷梨亭殷六俠的未婚妻子,怎地去跟旁人生了孩子?」
這幾句石破天驚的話問了出來,聽在耳中的人都禁不住心頭一震。張無忌心中一片迷惘:「這位紀姑姑是好人啊,怎能對殷六叔不住?」他對這些男女之事自是不大瞭然,但即是常遇春、彭和尚、崑崙派長須道人這些人,聽了也均大為詫異。
紀曉芙臉色慘白,向前疾沖。丁敏君突下殺手,刷的一劍,已在她右臂上深深劃了一劍,直削至骨。紀曉芙受傷不輕,再也忍耐不住,左手拔出佩劍,說道:「師姊,你再要苦苦相逼,我可要對不住啦。」丁敏君知道今日既已破臉,自己又揭破了她隱秘,她勢必要殺己滅口,自己武功不及她,當真性命相搏,那可兇險之極,是以一上來乘機先傷了她右臂,聽她這麼說,一招「月落西山」,直刺她小腹,紀嘵芙右臂劇痛,眼見師姊第二劍又是毫不容情,當即左手使劍還招。
她師姊妹二人互相熟知對方劍法,攻守之際,分外緊湊,也分外激烈。
旁觀眾人個個身受重傷,既無法勸解,亦不能相助哪一個,只有眼睜睜瞧著,心中均暗自佩服:「峨嵋派為當今武學四大宗派之一,劍術果然高明,名不虛傳。」
紀曉芙右臂傷口中流血不止,越斗血越流得厲害,她連使殺著,想將丁敏君逼開,以便奪路而走,但她左手使劍不慣,再加受傷之後,原有武功已余不下三成。總算丁敏君對這師妹向來忌憚,不敢過分進逼,只纏住了她,要她流血過多,自然衰竭。眼見紀曉芙腳步蹣跚,劍法漸漸散亂,已然支持不住,丁敏君刷刷兩招,紀曉芙右肩又接連中劍,半邊衣衫全染滿了鮮血。
彭和尚忽然大聲叫道:「紀姑娘,你來將我左眼刺瞎了吧,彭和尚對你已感激不盡。」他想紀曉芙甘冒生死大險,回護敵人,已極為難能,何況丁敏君用以威脅她的,更是一個女子瞧得比性命還重的清白名聲。
但這時紀曉芙便去刺瞎了彭和尚左眼,丁敏君也已饒不過她,她知今日若不乘機下手除去這個師妹,日後禍患無窮。彭和尚見丁敏君劍招狠辣,大聲叫罵:「丁敏君,你好不要臉!無怪江湖上叫你毒手無鹽丁敏君,果然是心如蛇蠍,貌勝無鹽。倘若世上女子個個都似你一般醜陋,令人一見便即作嘔,天下男子人人都要去做和尚了。你這毒手無鹽老是站在我跟前,彭和尚做了和尚,仍嫌不夠,還是瞎了雙眼來得快活。」
其實丁敏君雖非美女,卻也頗有姿容,面目俊俏,頗有楚楚之致。彭和尚深通世情,知道普天下女子心意,不論她是丑是美,你若罵她容貌難看,她非恨你切骨不可。他見情勢危急,便隨口胡謅,給她取了個「毒手無鹽」的諢號,盼她大怒之下,轉來對付自己,紀曉芙便可乘機脫身,至少也能設法包紮傷口。但丁敏君暗想待我殺了紀曉芙,還怕你這臭和尚逃到哪裡去?對他的辱罵竟充耳不聞。
彭和尚又朗聲道:「紀女俠冰清玉潔,江湖上誰不知聞?可是毒手無鹽丁敏君卻偏偏自作多情,妄想去勾搭人家武當派殷梨亭。殷梨亭不來睬你,你自然想加害紀女俠啦。哈哈,你顴骨這麼高,嘴巴大得像只血盆,焦黃的臉皮,身子卻又像根竹竿,連我彭和尚見了也要作嘔,人家英俊瀟灑的殷六俠怎會瞧得上眼?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,便三番四次地向人家亂拋媚眼……」
丁敏君只聽得惱怒欲狂,一個箭步縱到彭和尚身前,挺劍便往他嘴中刺去。
丁敏君顴骨確是微高,嘴非樓桃小口,皮色不夠白皙,又生就一副長挑身材,這些微嫌美中不足之處,她自己雖常感不快,可是旁人若非細看,本不易發覺。彭和尚目光銳敏,非但看了出來,更加油添醬、張大其辭地胡說一通,卻叫她如何不怒?何況殷梨亭其人她從未見過,「三番四次亂拋媚眼」云云,真是從何說起?
她一劍將要刺到,樹林中突然搶出一人,大喝一聲,擋在彭和尚身前,這人來得快極,丁敏君不及收招,長劍已然刺出,那人比彭和尚矮了半個頭,這一劍正好透額而入。便在這電光石火之間,那人揮掌拍出,擊中了丁敏君胸口,砰然一聲,將她震得飛出數步,一跤摔倒,口噴鮮血,一柄長劍卻插在那人額頭,眼見他也活不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