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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無忌心知義父言出如山,決不肯為了一己脫困,致令旁人再有損傷,眼前情勢,倘若力拚到底,自己雖可無恙,但外公、楊逍、渡劫、渡難四人必定不免,正躊躇間,只聽謝遜大聲喝道:「無忌,你還不去麼?」
張無忌道:「是!謹遵義父吩咐。」他退後一步,朗聲道:「三位高僧武功神妙,今日明教無力攻破,他日再行領教。外公、楊左使,咱們收手罷!」說著勁氣一收,將渡厄、渡劫二僧黑索上所發出的內勁一彈而回。
楊逍與殷天正聽到他的號令,苦於正與渡難全力相拚,無法收手,若收回內勁,立時便為渡難的勁氣所傷,渡難此刻也是欲罷不能。張無忌走到殷天正之前,雙掌揮出,接過了渡難與殷天正分從左右襲來的掌力,跟著伸出聖火令,搭在渡難的黑索中端。黑索正給楊逍與渡難拉得如繃緊了的弓弦一般。張無忌的聖火令一搭上,乾坤大挪移神功登時將兩端傳來的猛勁化解了。黑索軟軟垂下,落在地下,楊逍手快,一把搶起。
渡難臉色一變,正欲發話,楊逍雙手捧著黑索,走近幾步,說道:「奉還大師兵刃。」渡劫已知他的心意,將身旁的聖火令拾了起來,交還給他。
自經適才這一戰,三位少林高僧已收起先前的狂傲之心,知道拚將下去勢必兩敗俱傷,己方三人實無法占得上風。渡厄說道:「老衲閉關數十年,重得見識當世賢豪,至感欣幸。張教主,貴教英才濟濟,閣下更出類拔萃,唯望以此大好身手多為蒼生造福,不做傷天害理之事。」張無忌躬身道:「多謝大師指教,敝教不敢胡作非為。」渡厄道:「我師兄弟三人,在此恭候張教主大駕三度蒞臨。」張無忌道:「不敢,然而自當再來領教。謝法王是在下義父,恩同親生。」渡厄長嘆一聲,閉目不語。
張無忌率同楊逍諸人,拱手與空聞、空智等人作別,走下山去。彭瑩玉傳出訊號,撤回五行旗人眾。巨木旗和厚土旗教眾於離寺五里外倚山搭了十餘座木棚,以供眾人住宿。
張無忌悶悶不樂,心想本教之中,無人的武功能比楊逍與外公更高,就算換上范遙與韋一笑,那也不過和今日的局面相若,天下哪裡更去找一兩位勝於他們的高手,來破這「金剛伏魔圈」?彭瑩玉猜中他心事,說道:「教主,你怎地忘了張真人?」
張無忌躊躇道:「倘若我太師父肯下山相助,和我二人聯手,破這『金剛伏魔圈』定可辦到。但此舉大傷少林、武當兩派的和氣,太師父未必肯允。再則太師父一百多歲的年紀,武學修為雖已爐火純青,究竟年紀衰邁,若有失閃,如何是好?」
突然之間,殷天正站起身來,哈哈笑道:「張真人如肯下山,定然馬到成功,妙極,妙極!」乾笑幾聲,張大了口,聲音忽然啞了。
群豪見他笑容滿臉,直挺挺地站著,都覺奇怪。楊逍道:「殷兄,你想張真人能下山出手麼?」他連問兩次,殷天正只是不答,身子也一動不動。張無忌大驚,伸手搭他脈搏,不料心脈早停,竟已氣絕身亡。原來他當日在光明頂獨斗六大派群豪,苦苦支撐,真元已受大損,適才苦戰渡難,又耗竭了全部力氣,加之年事已高,竟然油盡燈枯。
張無忌抱著他屍身,哭叫:「外公!」殷野王搶了上來,更是呼天搶地地大哭。群豪念及同教的義氣,無不愴然淚下。訊息傳出,明教中有許多教眾原屬天鷹教旗下,登時哭聲震動山谷。
這數日間,群豪忙著料理殷天正的喪事。各路武林人物也絡繹上山。這些人仰慕殷天正的威名,不少人到木棚中他靈前弔祭。空聞、空智等已親自前來祭過,隨後又派了三十六名僧人,為殷天正做法事超度。但三十六名僧人只念了幾句經,便給殷野王手執哭喪棒轟了出去。周顛更在一旁大罵:「少林禿驢,假仁假義。」
張無忌憂心如搗,和楊逍、彭瑩玉、趙敏等商議數次,始終不得善法。趙敏曾想設法將「十香軟筋散」下在渡厄三僧的飲食之中,又說要去召鹿杖客、鶴筆翁二人來和張無忌聯手,但張無忌和楊逍等均覺不妥。
這天是殷天正去世的頭七,張無忌率領教中群豪,在靈位前陳祭致哀。趙敏青衣素裙,為殷天正服了一半喪。至祭完畢,明教焚燒了靈位,行了明教的聖火禮節,恭送靈柩下山。殷野王跪拜辭謝,護送先父靈柩回歸江南安葬。明教喪葬禮俗本與中土傳統大異,但傳入中土既久,中國教徒多遵用千年以來的中土習俗。
這日午後,山下教眾來報,明教濠泗一支的龍鳳兵馬,在朱元璋的率領之下,趕來登封,要聽奉張教主指揮,進攻少林寺相救謝法王。前來的兵馬共有二萬餘人,聲勢十分浩大。張無忌又驚又喜,與楊逍等商議,均覺這般人多勢眾,雖不合武林規矩,但可令少林寺心生畏懼,不敢提前加害謝法王。張無忌當下率領左右光明使等人移步登封,命朱元璋傳令下去,就地駐紮兵馬,不可驚擾了少林寺和各門派人眾。張無忌等在一家酒樓中設宴,為朱元璋等人接風洗塵,詳談別來情由。
隨同朱元璋來參謁教主的有大將湯和、鄧愈、馮勝等人。問起軍情,得知滁州明教義軍近年來節節勝利,韓山童不幸戰死,劉福通統帥大軍,擁韓林兒稱帝,以亳州為國都,國號「宋」,稱為「龍鳳皇帝」。聖火令大戒雖禁止教眾稱王稱帝,但當攻戰之際,為了號召民心,則誇大名號也所不禁。好在韓林兒為人仁厚,一向服從總壇,料來不致造成教內分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