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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數日,殷天正和殷野王父子也回到武當,報稱天鷹教已改編完竣,盡數隸屬明教。又說東南群雄並起,反元義師此起彼伏,以韓山童、張士誠、方國珍三路最盛。其時元軍軍力仍強,旦起事者各自為戰,互相併無呼應聯絡,都是不旋踵即遭撲滅。
當日晚間,張三丰在後殿擺設素筵,為殷天正父子接風。席間殷天正說起各地舉義失敗的情由,而每處起義,明教和天鷹教下的弟子均有參與,俱遭元兵或擒或殺,殉難者甚眾。群豪聽了,盡皆扼腕慨嘆。
楊逍道:「天下百姓苦難方深,人心思變,正是驅除韃子、還我河山的良機。昔年陽教主在世,日夜以興復為念,只是本教向來行事偏激,百年來和中原武林諸派怨仇相纏,難以攜手抗敵。天幸張教主主理教務,和各派怨仇漸解,咱們正好同心協力,共抗胡虜。」周顛道:「楊左使,你的話聽來倒也不錯。可惜都是廢話,近乎放屁一類。」
楊逍聽了也不生氣,說道:「還須請周兄指教。」周顛道:「江湖上都說咱們明教殺光了六大派高手,一聽到『明教』兩字,人人恨之入骨,什麼『同心協力、共抗胡虜』云云,說來好聽,卻又如何做起?」楊逍道:「咱們雖然蒙此惡名,但真相總有大白之日,何況張真人可為明證。」周顛笑道:「倘若的確是咱們殺了宋遠橋、火絕老尼、何太沖他們,張真人還不是給蒙在鼓裡,如何作得准?」鐵冠道人喝道:「周顛,在張真人和教主之前不可胡說八道。」周顛伸了伸舌頭,便不言語了。
彭瑩玉道:「周兄之言,倒也不是全無道理。依貧僧之見,咱們當大會明教各路首領,頒示張教主和武林各派修好之意。同時人多眼寬,到底宋大俠、滅絕師太他們到了何處,在大會中也可有個查究。」周顛道:「要查宋大俠他們的下落,那容易得很,可說不費吹灰之力。」眾人齊道:「怎麼樣?你何不早說?」
周顛洋洋得意,喝了一杯酒,說道:「只須教主去問一聲趙姑娘,少說也就明白了九成。我說哪,這些人不是給趙姑娘殺了,便是給她擒了。」
這兩個多月來,韋一笑、楊逍、彭瑩玉、說不得等人,曾分頭下山探聽趙敏的來歷和蹤跡,但自那日觀前現身、和張無忌擊掌為誓之後,此人便不知去向,連她手下所有人眾,也個個無影無蹤,找不著半點痕跡。群豪諸多猜測,均料想她必和朝廷有關,但除此外再也尋不著什麼線索了。此時聽周顛如此說,眾人都道:「你這才是廢話!要是尋得著那姓趙的女子,咱們不會著落在她身上打聽嗎?」
周顛笑道:「你們當然尋不著。教主卻不用尋找,自會見著。教主還欠著她三件事沒辦,難道這位如此厲害的小姐,就此罷了不成?嘿,嘿!這位姑娘嬌嬌滴滴,花容月貌,可是我一想到她便渾身寒毛直豎,害怕得發抖。」眾人聽著都笑了起來,但想想也確是實情。
張無忌嘆道:「我只盼她快些出三個難題,我盡力辦了,就此了結此事,否則終日掛在心上,不知她會出什麼古怪花樣。」周顛笑道:「最好她說要嫁咱們教主,教主就允了,此後閨房之中,她要教主幹什麼,教主就千什麼,別說三件事,三百件也不怕!」眾人又都哈哈大笑。
張無忌臉上一紅,忙岔開話頭,說道:「彭大師適才創議,本教召集各路首領一會,此事倒是可行,各位意下如何?」群豪均道:「甚是。在武當山上空等,終究不是辦法。」楊逍道:「教主,你說在何處聚會最好?」
張無忌略一沉吟,說道:「本人今日忝代教主,常自想起本教兩位人物的恩情。一位是常遇春大哥,另一位是蝶谷醫仙胡青牛先生,他老人家已死於金花婆婆之手。我想,本教這次大會,便在淮北蝴蝶谷中舉行。」
周顛拍手道:「甚好,甚好!這個『見死不救』,昔年我每日裡跟他斗口,人倒也不算壞,只是有些陰陽怪氣,與楊左使有異曲同工之妙。他見死不救,自己死時也沒人救他,正是報應。我周顛倒要去他墓前磕上幾個響頭。」
當下群豪各無異議,言明三個月後的八月中秋,明教各路首領齊集淮北蝴蝶谷聚會。
次曰清晨,五行旗和天鷹旗下各掌職信使,分頭自武當山出發,傳下教主號令:諸路教眾,凡香主以上,概於八月中秋前趕赴淮北蝴蝶谷,參見新教主,共商大事,其副手則留於當地,主理教務。
其時距中秋日子尚遠,張無忌見俞岱岩和殷梨亭尚未痊可,深恐傷勢反覆,以致功虧一簣,便暫留武當山照料俞殷二人,暇時則向張三丰請教太極拳劍的武學。韋一笑、彭瑩玉、說不得諸人,則各處遊行,探聽趙敏一干人的下落。
楊逍奉教主之命留在武當,但為紀曉芙之事,對殷梨亭深感慚愧,平日閉門讀書,輕易不離室門一步。如此過了兩月有餘,這日午後,張無忌來到楊逍房中,商量來日蝴蝶谷大會,有哪幾件大事要向教眾交代。他以年輕識淺,忽當重任,常自有戰戰兢兢之意,唯懼不克負荷,誤了大事,楊逍深通教務,因此張無忌要他留在身邊,隨時諮詢。
兩人談了一會,張無忌順手取過楊逍案頭的書來,見封面寫著「明教流傳中土記」七個字的題簽,下面注著「弟子光明左使楊逍恭撰」一行小字。張無忌道:「楊左使,你文武全才,真乃本教的棟樑。」楊逍謝道:「多謝教主嘉獎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