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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遜待屠龍刀在地下熱氣消散,拾起來伸指一彈,刀上發出非金非木的沉鬱之聲,點頭贊道:「無聲無色,神物自晦,好刀啊好刀!」抬起頭來,向白龜壽身旁的刀鞘望了一眼,說道:「這是屠龍刀的刀鞘吧?拿過來。」
白龜壽心知當此情勢,自己的性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,倘若送上刀鞘,不但一世英名化於流水,而且日後教主追究罪責,不免死得更加慘酷,但此刻和他硬抗,那也是有死無生,凜然說道:「你要殺便殺,姓白的豈是貪生怕死之輩?」
謝遜微微一笑,道:「硬漢子,硬漢子!天鷹教中果然還有幾個人物。」突然間右手一揚,那柄沉重之極的屠龍刀猛地向白龜壽飛去。白龜壽早在提防,突見他寶刀出手,知道此人的手勁大得異乎尋常,不敢用兵器擋格,更不敢伸手去接,急忙閃身避讓。哪知這寶刀斜飛而至,刷的一聲,套入了平放在桌上的刀鞘之中,這一擲力道強勁,帶動刀鞘,繼續激飛出去。謝遜伸出狼牙棒,一搭一勾,將屠龍刀連刀帶鞘地引過來,隨手插在腰間。這一下擲刀取鞘,準頭之巧,手法之奇,實屬匪夷所思。
他目光自左而右,向群豪瞧了一遍,說道:「在下要取這柄屠龍刀,各位有何異議?」他連問兩聲,誰都不敢答話。
忽然海沙派席上一人站起身來,說道:「謝前輩德高望重,名揚四海,此刀正該歸謝前輩所有。我們大伙兒都非常贊成。」謝遜道:「閣下是海沙派的總舵主元廣波吧?」那人道:「正是。」他聽謝遜知道自已姓名,既覺歡喜,又不禁惶恐。
謝遜道:「你可知我師父是誰?是何門何派?我做過什麼好事?」元廣波囁嚅道:「這個……謝前輩您……」他實是全無所知。謝遜冷冷地道:「我的事你什麼也不知,怎說我德高望重,名揚四海?你這人諂媚趨奉,滿口胡言。我生平最瞧不起的,便是你這般無恥小人。給我站出來!」最後這幾句話每一字便似打一個轟雷。元廣波為他威勢所懾,不敢違抗,低著頭走到他面前,不由自主地身子不停打戰。
謝遜道:「你海沙派武藝平常,專靠毒鹽害人。去年在海門害死張登雲全家,最近長白三禽在餘姚身死,都是你做的好事吧?」元廣波大吃一驚,心想這兩件案子做得異常隱秘,怎會給他知道?謝遜喝道:「叫你手下裝兩大碗毒鹽出來,給我瞧瞧,到底是怎麼樣的東西。」海沙派幫眾人人攜帶毒鹽,元廣波不敢違拗,只得命手下裝了兩大碗出來。
謝遜取了一碗,湊到鼻邊聞了幾下,說道:「咱們每個人都吃一碗。」將狼牙棒往地下一插,一把將元廣波抓過,喀喇一響,捏脫了他下巴,令他張著嘴無法合攏,將一大碗毒鹽盡數倒入他嘴裡。海門張登雲全家在一夜之間為人殺絕,是近年來武林中的一件疑案。張登雲在江湖上聲名向來不壞,想不到竟為海沙派的元廣波所害,張翠山見他給逼吞毒鹽,不禁頗覺痛快。
謝遜拿起另一大碗毒鹽,說道:「我姓謝的做事公平。你吃一碗,我陪你吃一碗。」張開大口,將那大碗鹽都倒入了嘴裡。
這一著大出眾人意料之外。張翠山見他雖出手兇狠,但眉宇間正氣凜然,何況他所殺的均是窮凶極惡之輩,心中對他頗具好感,忍不住勸道:「謝前輩,這種奸人死有餘辜,何必跟他一般見識?」謝遜橫過眼來,瞪視著他。張翠山微微一笑,竟無懼色。謝遜道:「閣下是誰?」張翠山道:「晚輩武當張翠山。」謝遜道:「嗯,你是武當派張五俠,你也是來爭奪屠龍刀麼?」張翠山搖頭道:「晚輩到王盤山來,是要查問我師哥俞岱岩受傷的原委,謝前輩如知曉其中情由,敬盼示知。」
謝遜尚未回答,只聽得元廣波大聲慘呼,捧住肚子在地下亂滾,滾了幾轉,蜷曲成一團而死。張翠山急道:「謝前輩快服解藥。」謝遜道:「服什麼解藥?取酒來!」天鷹教中接待賓客的司賓忙取酒杯酒壺過來。謝喝道:「天鷹教這般小器,拿大壇來!」那司賓親自捧了一大壇陳酒,恭恭敬敬地放在謝遜面前,心想:「你中毒之後再喝酒,嫌死得不夠快麼?」
只見謝遜捧起酒罈,咕嘟咕嘟地狂喝入肚,這一壇酒少說也有二十來斤,竟給他片刻間喝得乾乾淨淨。他撫著高高凸起的大肚子拍了幾拍,突然一張口,一道白練也似的酒柱激噴而出,打向白龜壽胸口。白龜壽待得驚覺,酒柱已打中身子,便似一個數百斤的大鐵錘連續打到一般,饒是他一身精湛的內功,也感抵受不住,晃了幾晃,昏暈在地。
謝遜轉過頭來,噴酒上天,那酒水如雨般撒將下來,都落在巨鯨幫一干人身上。自幫主麥鯨以下,人人都淋得滿頭滿臉,那酒水腥臭不堪,功力稍差的都暈了過去。原來謝遜飲酒人肚,洗淨胃中的毒鹽,再以內力逼出,這二十多斤酒都變成了毒酒,他腹中留存的毒質已微乎其微,以他內功之深,這……微毒質已不能為害。
巨鯨幫幫主麥鯨受他這般戲弄,霍地站起,轉念一想,終是不敢發作,重又坐下。
謝遜說道:「麥幫主,今年二月間,你在閩江口搶劫一艘遠洋海船,可是有的?」麥鯨臉如死灰,道:「不錯。」謝遜道:「閣下在海上為寇,若不打劫,何以為生?這一節我也不來怪你。但你將數十名無辜客商盡數拋入海中,又將七名婦女輪姦致死,是否太過傷天害理?」麥鯨道:「這……這……這是幫中兄弟們幹的,我……我可沒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