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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當時朝政暴虐,百姓反叛者眾多,蒙古大臣有心要殺盡漢人,卻又殺不勝殺,當朝太師巴延便頒下一條虐令,殺盡天下張、王、劉、李、趙五姓漢人。因漢人中以張、王、劉、李四姓最多,而趙姓則是宋朝皇族,這五姓之人一除,漢人自必元氣大傷。後來因這五姓人降元為官的為數亦不少,有蒙古大臣向皇帝勸告,才除去了這條暴虐之極的屠殺令,但五姓黎民因之而喪生的,已不計其數了。
常遇春加快腳步,落荒而走,知道胡青牛隱居處便在左近,耐心緩緩尋找。其時已是深秋,但蝴蝶谷一帶地氣溫暖,遍山遍野都是鮮花,兩人想起適才慘狀,哪有心情賞玩風景?轉了幾個彎,卻見迎面一塊山壁,路途已盡。
正沒作理會處,只見幾隻蝴蝶從一排花叢中鑽了進去。張無忌道:「那地方既叫蝴蝶谷,咱們且跟著蝴蝶過去瞧瞧。」常遇春道:「好!」也從花叢中鑽了進去。
過了花叢,眼前是條小徑。常遇春行了一程,見蝴蝶越來越多,或花或白、或黑或紫,翩翩起舞。蝴蝶也不畏人,飛近時便在二人頭上、肩上、手上停留。二人知道已進入蝴蝶谷,都感振奮。張無忌道:「讓我自己慢慢走吧!」常遇春放他下地。
行到過午,只見一條清溪旁結著七、八間茅屋,茅屋前後左右都是花圃,種滿了諸般花草。常遇春道:「到了,這是胡師伯種藥材的藥圃。」
他走到屋前,恭恭敬敬地朗聲說道:「弟子常遇春叩見胡師伯。」
過了一會兒,屋中走出一名童兒,說道:「請進。」常遇春攜著張無忌的手,走進茅屋,只見廳側站著一個神清骨秀的中年人,正瞧著一名童兒扇火煮藥,滿廳都是藥草之氣。常遇春跪下磕頭,說道:「胡師伯好。」張無忌心想,這人定是「蝶谷醫仙」胡青牛了,便跟著行禮,叫了聲:「胡先生。」
胡青牛向常遇春點了點頭,道:「周子旺的事,我都知道了。那也是命數使然,想是韃子氣運未盡,本教未至光大之期。」他伸手在常遇春腕脈上一搭,解開他胸口衣衫瞧了瞧,說道:「你是中了番僧的『截心掌』,本來算不了什麼,只是你中掌後使力太多,寒毒攻心,治起來多花些功夫。」指著張無忌問道:「這孩子是誰?」
常遇春道:「師伯,他叫張無忌,是武當派張五俠的孩子。」
胡青牛一怔,臉蘊怒色,道:「他是武當派的?你帶他到這裡來幹什麼?」常遇春將如何保護周子旺的兒子逃命,如何為蒙古官兵追捕而得張三丰相救等情說了,最後說道:「弟子蒙他太師父救了性命,求懇師伯破例,救他一救。」胡青牛冷冷地道:「你倒慷慨,會做人情。哼,張三丰救的是你,又不是救我。你見我幾時破過例來?」
常遇春跪在地下,連連磕頭,說道:「師伯,這個小兄弟的父親不肯出賣朋友,甘願自刎,是個響噹噹的好漢子。」胡青牛冷笑道:「好漢子?天下好漢子有多少,我治得了這許多?他不是武當派倒也罷了,既是名門正派中的人物,又何必來求我這邪魔外道?」常遇春道:「張兄弟的母親,便是白眉鷹王殷教主的女兒。他有一半也算是本教中人。」
胡青牛聽到這裡,心意稍動,點頭道:「哦,你起來。他是天鷹教殷白眉的外孫,那又不同。」走到張無忌身前,溫言道:「孩子,我向來有個規矩,決不為自居名門正派的俠義道療傷治病。你母親既是我教中人,給你治傷,也不算破例。你外祖父白眉鷹王本是明教的四大護法之一,後來他自創天鷹教,只不過和教中兄弟不和,卻也不是叛了明教,算是明教的一個支派。你須得答允我,待你傷愈之後,便投奔你外祖父白眉鷹王殷教主去,此後身入天鷹教,不得再算是武當派弟子。」
張無忌尚未回答,常遇春道:「師伯,那可不行。張三丰張真人有話在先,他跟我說:『胡先生決不能勉強無忌入教,倘若當真治好了,我武當派也不領貴教之情。』」
胡青牛雙眉豎起,怒氣勃發,尖聲道:「哼,張三丰便怎樣了?他如此瞧不起咱們,我幹嗎要為他出力?孩子,你自己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?」
張無忌心知自己體內陰毒散入五臟六腑,連太師父這等深厚的功力,也束手無策,自己能否活命,全看這位神醫肯不肯施救,但太師父臨行時曾諄諄叮囑,決不可陷身魔教,致淪於萬劫不復的境地。雖然魔教到底壞到什麼田地,為什麼太師父及眾師伯叔一提起來便深惡痛絕,他實在不大瞭然,而爹爹、媽媽、義父也從來沒說過,但他對太師父崇敬無比,深信他所言決計不錯,心道:「寧可他不肯施救,我毒發身死,也不能違背太師父的教誨。」朗聲說道:「胡先生,我媽媽是天鷹教堂主,我想天鷹教也是好的。但太師父曾跟我言道,決計不可身入魔教,我既答允了他,豈可言而無信?你不肯給我治傷,那也無法。倘若我貪生怕死,勉強聽從了你,那麼你治好了我,也不過讓世上多一個不信不義之徒,又有何益?」胡青牛心下冷笑:「這小鬼大言炎炎,裝出一副英雄好漢模樣,我真的不給他醫治,瞧他是不是跪地相求?」向常遇春道:「他既決意不入本教,遇春,你叫他出去,我胡青牛門中,怎能有病死之人?」
常遇春素知這位師伯性情執拗異常,自來說一不二,他既不肯答允,再求也屬枉然,向張無忌道:「小兄弟,明教雖和名門正派的俠義人物不是同道,但自大唐以來,我明教世世代代都有英雄好漢。何況你外祖父是天鷹教教主,你媽媽是天鷹教堂主,你答應了我胡師伯,他日張真人跟前,一切由我承擔便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