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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古人侵入中國,將近百年,素來把漢人當作牲口也還不如,但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淫虐欺辱,卻也極為少見。明教眾人無不目眥欲裂,只待張無忌一聲令下,便即衝上殺兵救人。
忽聽得那少年公子說道:「吳六破,你去叫他們放了這干婦女,如此胡鬧,成什麼樣子!」話聲清脆,又嬌又嫩,竟似女子。
一名大漢應道:「是!」解下系在柳樹上的一匹黃馬,翻身而上,馳將過去,以蒙古話大聲說道:「喂,大白天這般胡鬧,你們沒官長管束麼?快快把眾婦女放了!」
元兵隊中一名軍官騎馬越眾而出,臂彎中摟著一個少女,斜著醉眼,哈哈大笑,說道:「你這死囚活得不耐煩了,來管老爺的閒事!」那大漢冷冷地道:「天下盜賊四起,都是你們這班不恤百姓的官兵鬧出來的,乘早給我規矩些吧。」
那軍官打量柳蔭下的眾人,心下微感詫異,暗想尋常老百姓一見官兵,遠遠躲開尚自不及,怎地這群人吃了豹子膽、老虎心,竟敢管起官軍的事來?瞥眼之間,見那少年公子頭巾上兩粒龍眼般大的明珠瑩然生光,貪心登起,大笑道:「兔兒相公,跟了老爺去吧!有得你享福的!」說著雙腿一夾,催馬向那少年公子衝來。
那公子本來和顏悅色,瞧著眾元兵的暴行似乎也不生氣,待見這軍官如此無禮,秀眉微蹙,說道:「別留一個活口。」這「口」字剛說出,嗖的一聲響,一支羽箭射出,在那軍官身上洞胸而過,乃是那公子身旁一個獵戶所發。此人發箭手法之快,勁力之強,幾乎已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,尋常獵戶豈能有此本事?
只聽得嗖嗖嗖連珠箭發,八名獵戶一齊放箭,當真是百步穿楊,箭無虛發,每一箭便射死一名元兵。眾元兵雖變起倉促,大吃一驚,但個個弓馬嫻熟,大聲吶喊,便即還箭。餘下七名獵戶也即上馬衝去,一箭一個,一箭一個,頃刻之間,射死了三十餘名元兵。其餘元兵見勢頭不對,連聲呼哨,丟下眾婦女回馬便走。那八名獵戶胯下都是駿馬,風馳電掣般追將上去,八枝箭射出,便有八名元兵倒下,追出不到一里,蒙古官兵盡數就殲。
那少年公子牽過坐騎,縱馬而去,更不回頭再望一眼。他號令部屬在瞬息間屠滅五十餘名蒙古官兵,便似家常便飯一般,竟絲毫不以為意。周顛叫道:「喂,喂!慢走,我有話問你!」那公子更不理會,在八名獵戶擁衛之下,遠遠去了。
張無忌、韋一笑等倘若施展輕功追趕,原也可以追及奔馬,向那少年公子問個明白,但見那八名獵戶神箭殲敵,俠義為懷,心下均存敬佩之意,不便貿然冒犯。眾人紛紛議論,都猜不出這九人來歷。楊逍道:「那少年公子明明是女扮男裝,這八個獵戶打扮的高手卻對她恭謹異常。這八人箭法如此神妙,不似是中原哪個門派的人物。」
這時楊不悔和厚土旗下眾人過去慰撫一眾被擄的女子,問起情由,知是附近村鎮中的百姓,於是從元兵的屍體上搜出金銀財物,分發眾女,命她們各自從小路歸家。
此後數日之間,群豪總是談論著那箭殲元兵的九人,心中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,恨不得能與之訂交為友。
周顛對楊逍道:「楊兄,令愛本來也算得是個美女,可是和那位男裝打扮的小姐一比,那就比下去啦。」楊逍道:「不錯。他們若肯加入本教,那八位獵戶的排名,就該在『五散人』之上。」周顛怒道:「放你娘的臭屁!騎射功夫有什麼了不起?你叫他們跟周顛比畫比畫。」楊逍沉吟道:「比之周兄自然稍有不如,但以武功而論,看來比冷謙兄要略勝半籌。」明教五散人中武功以冷謙為冠,眾所周知。
楊逍和周顛素來不睦,雖不再明爭,但周顛一有由頭,便要和楊逍斗幾句口,這時聽他說八獵戶的武功高於冷謙,顯是把五散人壓了下去,心頭愈怒,正待反唇相譏,彭瑩玉笑道:「周兄又上了楊左使的當,他有意想激你生氣呢!」周顛哈哈大笑,說道:「我偏不生氣,你奈何得我?」但過不多時,又大聲指摘楊逍騎術不佳。群豪相顧莞爾。、殷梨亭每日在張無忌醫療之下,神志已然清醒,說起那日從光明頂下來,心神激盪,竟在大漠中迷了路,越走越遠,在戈壁中摸索了八九日。待得覓回舊路,已和武當派師兄弟們失去了聯絡。這日突然遇到五名少林僧人,那些和尚一言不發,便即上前動手。五僧武功都極強,殷梨亭雖打倒了二僧,但寡不敵眾,終於身受重傷。他說這五僧的武功是少林一派,確然無疑,只是未在光明頂上會過,想來是後援的人眾,何以對他忽下毒手,確實猜想不透。他對他們言語有禮,又曾自報姓名,決非認錯了人。
一路之上,楊不悔對他服侍十分周到,她知自己父母負他良多,又見他情形如此悽慘,不禁憐惜之心大起。
這天黃昏,群豪過了永登,加緊催馬,要趕到江城子投宿。正行之間,前方馬蹄聲響,大路上兩騎並肩馳來,奔到十餘丈外便即下馬,牽馬候在道旁,神態甚為恭敬。那二人獵戶打扮,正是箭殲元兵的八雄中人物。群豪大喜,紛紛下馬迎上。
那兩人走到張無忌跟前,躬身行禮。一人朗聲道:「敝上仰慕明教張教主仁俠高義,群豪英雄了得,命小人邀請各位赴敝莊歇馬,以表欽敬之忱。」張無忌還禮道:「豈敢!不知貴上名諱如何稱呼?」那人道:「敝上姓趙,閨名不敢擅稱。」眾人聽他直認那少年公子是女扮男裝,足見相待之誠,心中均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