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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吉等都下了馬,將馬匹系在大松樹下,翻起長衣下襟縛在腰裡,展開輕功提縱術,從山坡右首上山。這一帶樹木叢生,山石嶙峋,行走不便,但多了一層掩蔽,不易為敵人察覺。五人初時魚貫而行,一個緊接一個,時候一長,漸漸分出了功夫高下。殷吉與阮士中並肩在前,曹雲奇墮後丈余,田青文與周雲陽又在後數丈。曹雲奇心想:「殷師叔是南宗掌門,號稱威震天南,不知他南宗的功夫與我北宗到底誰高誰低?今日倒要領教領教。」一提氣,足下加勁,倏忽搶在殷阮二人前頭。
只聽殷吉贊道:「曹世兄,好俊身手啊,當真英雄出在年少。」曹雲奇怕他追上,不敢回頭,只道:「請殷師叔多加指點。」口中這麼說,腳下絲毫不停,奔了一陣,聽得腳步聲息,回頭望去,心中微涼,原來殷吉、阮士中兩人就在他身後不遠,忙加快腳步,急沖數丈。
殷吉微微一笑,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面。山上積雪更厚,道路崎嶇,行走自是費力。只過了半枝香功夫,曹雲奇漸漸慢了下來,忽覺後腦微微溫熱,似乎有人呼氣,正要回頭,右肩上有人輕輕一拍,聽得殷吉笑道:「小伙子,加把勁兒!」曹雲奇一驚,提氣向前猛衝。這一衝雖把殷阮兩人拋下了十多丈,但已心浮氣粗,頭上冒汗。他伸袖一擦額上汗水,想起適才田青文給自己擦汗的情景,嘴角間不由得露出微笑,但聽得背後踏雪之聲,殷吉兩人又趕了上來。
殷吉見曹雲奇這麼一衝一慢,知他輕功遠不如自己,只七星手阮士中一聲不響地並肩而行,自己跑得快,他也快,自己跑得慢了,他跟著放慢腳步,看來遊刃有餘,未出全力,心道:「你們師叔侄倆今兒考較老兒來著。」猛吸一口氣,施展數十年勤修苦練的輕功,在白雪山坡上宛似足不點地般奔了上去。
天龍門創自清初,原本一支,到康熙年間,掌門人的兩名大弟子不和,待掌門人一死,便分為南北兩宗。南宗以輕捷剽悍為尚,北宗卻注重沉穩狠辣。兩宗武功本源架式全然相同,使用之時,卻各有所長。這上山輕功原是南宗所擅,殷吉人雖肥胖,一施展本門心法,竟矯捷勝於猿猴,片刻之間,已超出曹雲奇一里有餘。阮士中卻仍不即不離地與他並肩而行。殷吉數次放快,要想將他拋落,但每次只搶前數丈,阮士中又穩穩地追將上來。
眼見離峰頂只兩三里路程,殷吉笑道:「阮師兄,咱倆比比腳力,瞧誰先上峰頂。」阮士中道:「我又怎趕得上殷師兄?」殷吉道:「別客氣啦!」話一出口,如箭離弦般疾沖而上,不到片刻,離峰頂已只數丈,回頭見阮士中在自己身後約有丈許,一提氣,正要衝上,阮士中突然一縱而起,落在他身旁,低聲道:「那邊有人!」伸手向峰左樹叢中一指。殷吉心中一寒:「此人功力,果然在我之上。」見他彎腰低頭,輕輕向樹叢中走去,便跟隨在後。
兩人走到樹後,躲在一塊凸出的大石後面,探頭前望,只見下面谷中刀劍閃光,有五人聚在谷底。三人手執兵刃,分別守住三條通路,似防人闖進,另外兩人一揮鋼鋤,一舞鐵鏟,正在一株大樹下用力挖掘。兩人似知強敵追隨在後,時機迫促,四隻手臂一刻不停,此起彼落,忙碌異常。
殷吉低聲道:「果然是飲馬川陶氏父子。那三人是誰?」阮士中輕聲道:「飲馬川的三個寨主,都是硬手。」殷吉道:「正合適,五個對五個。」
阮士中道:「殷師兄,你我同雲奇三人自然不怕,雲陽和青文卻弱了。先出其不意地宰他一兩個,餘下的就好辦。」殷吉皺眉道:「倘若江湖上傳揚出去,說我天龍門暗施偷襲,豈不叫天下英雄恥笑?」阮士中冷冷地道:「為田師哥報仇,斬草除根,一個也不留下。咱們自己不說,沒人知道。」殷吉道:「陶氏父子當真這麼難對付麼?」
阮士中點點頭,隔了片刻,說道:「平手相鬥,小弟沒必勝把握。」殷吉心知北宗自掌門人田歸農去世後,阮士中已是門中第一高手,聽說田歸農在日,也忌憚他三分,適才上山較勁,他似乎有心相讓,才成了個不勝不敗之局,若出全力,只怕自己要輸,便點頭道:「小弟是客,自然由阮師兄主持大局。」
阮士中心道:「哼,你要做英雄,由我做小人就是。」便不說話。這時曹雲奇已經趕到,再過一會,周雲陽、田青文二人也先後上來。阮士中低聲道:「殷師兄、雲奇和我各發錐子,幹了把風的三人,再圍攻陶氏父子。雲陽與青文待我們出手之後,便即上前。」四人聽了,當即放輕腳步,彎腰從山石後慢慢掩近。
田青文跟在阮士中身後,低聲叫道:「阮師叔!」阮士中停步道:「怎麼?」田青文道:「陶氏父子要捉活的。」阮士中雙眼一翻,露出一對白睛,低沉著嗓子道:「你還要回護陶子安那小賊?」田青文道:「我總覺得不是他。」阮士中臉色鐵青,拔出插在腰帶上的那支羽箭,遞在她手裡,輕聲道:「你自己比一比去!這是那小賊適才射雁的箭。」
田青文接過羽箭,只看了一眼,不由得兩手發顫。曹雲奇在她身旁,一直瞧她的時候多,望敵人的時刻少,見了她這副神情,不禁又喜又怒,喜的是眼見陶子安性命難保,怒的是她對那小賊顯然情意甚深。他脾氣暴躁,越想越惱,正待出言譏刺,阮士中在他肩頭一拍,向著在東首把守的那人背心一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