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頁
曹雲奇大叫:「你害死我師父,偷竊我天龍門至寶,卻又來胡說八道。這套鬼話,連三歲孩兒也瞞騙不過。」陶子安冷笑道:「田伯父雖已死無對證,我手中卻有證據。」曹雲奇更暴跳如雷,喝道:「證據?什麼證據?拿出來大家瞧瞧。」陶子安道:「到時候我自會拿出來,不用你著忙。各位,這位曹師兄老是打斷我的話頭,還不如請他來說。」
寶樹冷冷地道:「曹雲奇,你媽巴羔子的,你要把老和尚撞下山去,和尚還沒跟你算帳呢!直娘賊,操你奶奶的,你瞪眼珠粗脖子幹嗎?」曹雲奇心中一寒,不敢再說。
陶子安道:「我知道只要拿著鐵盒一出田門,就算沒殺身之禍,也必鬧個聲名掃地。我道:『爹,這中間大有古怪,我把包裹去還給岳父,不能招攬這門子事。』便將鐵盒包回錦緞之中,心下琢磨了幾句話,要點破他詭計,大家來個心照不宣。
「待我捧著包裹趕到田伯父房外,他房中燈光已熄,窗子房門都已緊閉。我想這件事隨時都能鬧穿,片刻延挨不得,在窗外叫了幾聲:『阿爹,阿爹!』房裡卻沒應聲。我心下起疑:『他這等武功,縱在沉睡之中也必立時驚覺,看來是故意不答。』
「我越想越怕,似覺天龍門的弟子已埋伏在側,馬上就要一擁而上,逼我交出寶刀。我一面拍門,一面把話說明在先:『阿爹!我爹爹要我把包裹還您。我們有要事在身,沒能跟您老辦事。這包裹小婿可沒打開過。』拍下幾下,房中仍無聲無息。我急了,取出刀子撬開了門閂,推門進去,打火點亮蠟燭,不由得驚得呆了,只見田伯父已死在床上,胸口插了一支長箭,那正是我常用的羽箭。我那副弓箭放在他棉被上。他臉色驚怖異常,似乎臨死之前曾見到什麼極可怕的妖魔鬼怪一般。
「我呆了半晌,不知如何是好,眼見門窗緊閉,不知害死田伯父的兇手怎生進來,下手後又從何處出去?抬頭向屋頂一張,見屋瓦好好的沒半點破碎,那麼兇手就不是從屋頂出入的了。
「我再想查看,忽聽得走廊中傳來幾個人的腳步之聲。我想田伯父死在我的箭下,此時如有人進來,我如何脫得了干係?忙在被上取過我的弓箭,正要去拔他胸口的羽箭,燭光下突然見到床上有兩件物事,這一驚更加非同小可,手一顫,燭台脫手,燭火立時滅了。
「各位定然猜不到我見了什麼東西。原來一樣是這口寶刀,另一樣卻是青妹埋在墳中的那個死嬰。當時我只道是這嬰兒不甘無辜枉死,竟從墳中鑽出來索命,慌亂之下,順手搶了寶刀就逃。剛奔到門口,忽然想起一事,回來在田伯父的褥下一摸,果然摸到了那張白紙。我料到他的死因跟這張紙一定大有干係,於是塞入懷中,正要伸手再去拔箭,腳步聲近,已有三人走到了門口。我暗叫:『糟糕!這一下門口受堵,我陶子安性命休矣!』
「危急之下,眼見無處躲藏,只得往床底下一鑽,但聽得那三人推門進來,原來是阮師叔和曹周兩位師兄。阮師叔叫了兩聲:『師哥!』不聽見應聲,就命周師兄去點蠟燭來。我想待會取來燭火,他們見到田伯父枉死,一搜之下,我性命難保,此刻趁黑,正好沖將出去。
「阮師叔與曹師哥都是高手,我一人自不是他二人之敵,但出其不意,或能脫身,此時須得當機立斷,萬萬遷延不得,當下慢慢爬到床邊,正要躍出,手臂伸將出去,突然碰到一人的臉孔,原來床底下已有人比我先到。
「我險些失聲驚呼,那人已伸手扣住我脈門。我暗暗叫苦,那人在我耳邊低聲說道:『別作聲,一起出去。』我心中大喜,就在此時,眼前一亮,周師哥已提了燈籠來到。只聽得噗的一響,那人發了一枚暗器,打滅燈籠,跟著翻手竟來奪我手中寶刀。我一個打滾,滾出床底,急沖而出。床底那人追將出來。只聽阮師叔叫道:『好賊子!』揮掌打出。阮師叔武功極高,料想那人也脫不了身。我急忙奔回房中,叫了爹爹,連夜逃出田家。
「這件事的經過就是這樣。這隻鐵盒是田伯父親手交給我的,他叫我埋在關外,我是依他的遺命而為。天龍門的師叔師兄們見到田伯父胸上羽箭,自然疑心是我下手害他,這本來難怪。只可惜我不知床底那人的底細,否則大可找來做個見證。但就算找不到床下那人,我也知害死田伯父的兇手是誰。各位請看,這張紙是田伯父見到我時塞在褥子底下的,他害怕仇家前來相害,彎弓搭箭對準窗口,等的就是此人。可是此人終於到來,而田伯父也終於逃不出他毒手。」
他說到這裡,從懷裡取出一隻繡花的錦囊。眾人見這錦囊手工精緻,料來是田青文所做,不由得轉頭去望曹雲奇,只見他惱得眼中如要噴火,都暗暗好笑。陶子安打開錦囊,摸出一張白紙,要待交給寶樹,微一遲疑,卻彎臂遞給了苗若蘭。
那白紙折成一個方勝,苗若蘭接過來打開一看,輕輕咦了一聲,只見紙上濃墨寫著一行字道:「恭賀田老前輩閉門封劍,福壽全歸。侍教晚生胡斐謹拜。」另一行小字注道:「胡斐者,大俠胡公一刀之子是也。」這兩行字筆力遒勁,與左右雙童送上山來的拜帖書法一模一樣,確是雪山飛狐胡斐的親筆。苗若蘭拿著白紙的手微微顫動,輕聲道:「難道是他?」
阮士中從苗若蘭手中接過白紙一看,道:「這確是胡斐的筆跡。這樣說來,咱們倒錯怪子安了。」他突然回過頭來,望著劉元鶴道:「劉大人,你躲在我田師哥床底下幹什麼?你是給雪山飛狐臥底來啦,是不是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