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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管家正要接話,只聽背後一個女子聲音說道:「啊喲,別打架!別打架!我就最不愛人家動刀動槍的。」這幾句話聲音不響,可是嬌柔無倫,聽在耳里,人人覺得真是說不出的舒服,不由自主地都回過頭去。
只見一個黃衣少女笑吟吟地站在門口,膚光勝雪,雙目猶似一泓清水,在各人臉上轉了幾轉。這少女容貌秀麗之極,當真如明珠生暈、美玉瑩光,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。廳上這些人都是浪跡江湖的武林豪客,陡然間與這樣一個文秀少女相遇,宛似窮漢忽然走進大富大貴的人家,不自為她清雅高華的氣派所懾,自慚形穢,隱隱不安。
兩個童兒卻對那少女毫不理會,趁著殷吉等人一怔之間,叮叮噹噹一陣響,又將他們手中兵刃逐一削斷。
那少女道:「兩個小兄弟別胡鬧啦,把人家身上傷成這個樣子,可有多難看。」右童道:「他不肯賠我的珠兒。」那少女道:「什麼珠兒?」右童劍尖指住阮士中胸膛,俯身拾起半邊明珠,哭喪著臉道:「你瞧,是他弄壞的,我要他賠。」那少女走近身去,接過一看,道:「啊,這珠兒當真好,我也賠不起。這樣吧,琴兒,」回頭對身後小丫鬟道:「取我那對玉馬兒來,給了這兩個小兄弟。」琴兒心中不願,說道:「小姐。」那少女笑道:「偏你就有這么小氣。你瞧兩個小兄弟多俊,佩了玉馬,可讓玉馬也更加好看了。」
兩童對望一眼,只見琴兒打開一隻描金箱子,取出一對錦囊交給少女。那少女解開一隻錦囊,拿出一隻小小玉馬,馬口裡有絲絛為韁。那少女替右童掛在腰帶上,又把另一隻錦囊中所裝的玉馬遞給了左童。左童請安道謝,接在手裡,只見那玉馬晶瑩光潔,刻工精緻異常,馬作奔躍之狀,形體雖小,卻貌相神駿,的非凡品。他一見之下,便十分喜歡,只不明那少女來歷,心下一時未決,不知是否該當受此重禮。右童又在牆畔撿起另一半邊珠兒,說道:「我這顆是夜明寶珠,和哥哥的是一對兒。就算有玉馬,總不齊全啦!」說著十分懊惱。
那少女一見兩人相貌打扮,已知這對雙生兄弟相親相愛,毀了明珠事小,不痛快的是將兩人飾物弄成異樣,配不成對,便拿起一隻玉馬,將兩個半邊明珠放在玉馬雙眼之上,說道:「我有一個主意,將半邊珠兒嵌在玉馬眼上。珠子既能夜明,玉馬晚上兩眼放光,豈不好看?」左童大喜,從辮兒上摘下珠子,伸匕首剖成兩半,說道:「兄弟,咱倆的珠兒和玉馬都一模一樣啦。」右童回嗔作喜,向少女連連道謝,又向阮士中請了個安,道:「行啦,你老別生氣。」阮士中滿身血污,惱怒異常,卻又不敢出聲詈罵。
右童拉著左童的手,便要走出。左童向那少女道:「多謝姑娘厚賜。請問姑娘尊姓,主人問起,好有對答。」那少女道:「你家主人是誰?」左童道:「家主姓胡。」
那少女一聽,登時臉上變色,道:「原來你們是雪山飛狐的家童。」兩童一齊躬身道:「正是!」那少女緩緩說道:「我姓苗。你家主人問起,就說這對玉馬是金面佛苗爺的女兒給的!」
此言一出,群豪無不動容。金面佛威名赫赫,萬想不到他的女兒竟是這樣一個嬌柔靦腆的姑娘。瞧她神氣,若非侯門巨室的小姐,便是世代書香人家的閨女,哪裡像是江湖大俠之女。雙童對望一眼,齊把玉馬放在几上,向苗小姐行了一禮,齊聲道:「多謝了!不過我們不敢領受,請您原諒。」轉身出廳。
那少女微微一笑,也不言語。琴兒歡天喜地地收起玉馬,說道:「小姐,這兩個孩兒不識好歹,小姐賞賜這樣好的東西,他們都不要,要是我啊……」那少女笑道:「別多說啦,也不怕人家笑咱們寒磣。」
寶樹大師越眾而前,朗聲說道:「原來姑娘是苗大俠的千金,令尊可好?」那少女道:「多謝。家嚴托福安康。請問大師上下?」寶樹微笑道:「老衲寶樹。姑娘芳名是什麼?」
那少女名叫苗若蘭,聽了這話臉上微微一紅,心想:「我的名字,怎胡亂跟人說得的?」不答問話,說道:「各位請寬坐,晚輩要進內堂拜見伯母。」說著向群豪襝衽行禮。
眾人震於她父親名頭,都恭恭敬敬地還禮,均想:「這位姑娘沒半點仗勢欺人的驕態,當真難得。」苗若蘭待眾人都坐下了,又告罪一遍,這才入內。只見大門外進來七八名家丁僕婦,抬著鋪蓋箱籠等物,看來都是跟來服侍苗小姐的。陶百歲、陶子安父子對望一眼,都想:「如我父子在道上遇見這一批人,定當作是官宦豪富的眷屬,勢必動手行劫,這亂子可就闖得大了。」
阮士中伸袖拭抹身上血污,幸好右童並非真欲傷他,每道傷口都只淺淺地劃破皮肉,並無大礙。田青文走近相助,取出金創藥給他止血。阮士中解開衣襟,讓她裹傷,忽然噹啷一響,鐵盒落地。群豪不約而同地一齊躍起,伸手都來搶奪。
阮士中站得最近,左手劃了個圈子,擋開眾人,立即俯身拾盒,手指剛觸到盒面,突覺一股大力在肩頭猛撞,身不由主地跌開數步,待得拿樁站定,抬起頭來,只見鐵盒已捧在寶樹手中。群豪都怕他本領了得,隻眼睜睜地望著他,沒人敢開口說話。
隔了片刻,曹雲奇道:「大師,對不起啦!這隻鐵盒是尊師遺物,不能落入外人之手,請你還來。」寶樹笑道:「你說這是尊師遺物,那麼盒中藏了什麼東西,鐵盒是何來歷,你只須說得明白,就拿去吧!」說著雙手託了鐵盒,向前伸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