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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龍女站在梯間,給金輪國師將她與楊過隔開,心中不樂,說道:「和尚你走開,讓他下來。」國師雙眉倒豎,「單掌開碑」,一招疾推下去。他膂力本大,這一招居高臨下,更加威猛無比,小龍女那敢硬接?她懸念楊過身在樓頭,不向梯底躍下,雙足一蹬,竟以絕頂輕功從敵人身畔擦過,與楊過並肩而立。國師當她從左側掠過時回肘反打,竟一擊不中,心下也佩服她身法輕捷。楊過又拾起武修文掉下的長劍交在她手裡,說道:「姑姑,這和尚無禮,咱們打他。」
嗆啷一響,國師從袍子底下取出一隻輪子,這輪子與他先前所使的金輪一般大小,只顏色黑黝黝地,卻是精鐵所鑄,輪上也鑄有金剛宗真言。他共有金銀銅鐵鉛五隻輪子,當真遇上大敵之時,可以五輪齊出,但他以往只用一隻金輪,已自打敗無數勁敵,因此上得了金輪國師的名號,其餘銀銅鐵鉛四輪卻從未用過,其實依他武學修為,原該稱「五輪國師」才是。陸家莊比武時金輪被楊過用金剛杵搗下,這時將鐵輪取出,說道:「黃幫主,你也一齊上麼?」他雖見黃蓉臉有病容,終忌憚她武功了得,這句「黃幫主」一呼,點醒她是一幫之主,如與旁人聯手合力斗他一人,未免墮了幫主的身分。
楊過叫道:「黃幫主要回家啦,她沒空跟你囉唆。」轉頭向黃蓉道:「郭伯母,你先帶了芙妹走罷。」他已打定主意,自己與小龍女合力拒敵,打是打不過的,但勉力抵擋一陣,設法逃走,卻多半辦得到,好在此時並非比武賭勝,只須逃脫魔掌,就算逃得狼狽萬狀,又有何妨?當下挺劍向國師刺去。小龍女見他使的是玉女心經功夫,於是跟著揮劍旁擊,她心中無甚打算,既見楊過與這和尚動手,也就出手相助。
金輪國師舞動輪子,擋開兩劍,他嫌酒樓上桌椅太多,施展不開手腳,一面舞輪,一面飛腳將桌椅踢開。楊過心想:「跟你以力硬拚,我們定然要輸,只有跟你糾纏,才可抵擋得片刻。」見他踢開桌椅,便反把桌椅推轉,擋在敵我之間。他與小龍女都輕身功夫了得,東鑽西竄,並不正式和敵人拚斗,再加上忽爾投擲酒壺,忽爾拋去菜盤,只鬧得樓面上酒漿菜汁,淋漓滿地。
如此一鬧,黃蓉已乘機拉過郭芙。達爾巴中了楊過的「移魂大法」之後,此時兀自時昏時醒,霍都中毒重傷,其餘的蒙古武士本領低微,那裡擋得住黃蓉?楊過大叫:「郭伯母,你們快走罷!」但黃蓉見國師招數厲害,楊、龍二人出盡全力,仍難招架,此刻胡鬧歪打,尚可擋得一擋,若給他找到破綻,猛下毒手,這兩個少年男女那裡還有性命?心想:「他捨命救我,我豈能只圖自身,舍之而去?」給武氏兄弟解開穴道後,站在樓頭,悄立觀戰。
武氏兄弟卻連聲催促:「師娘,咱們先走罷,你身子不適,須得保重。」黃蓉初時不理,聽他們催得緊了,怒道:「為人不講『俠義』二字,練武有何用處?活在世上又有何用處?這楊過強過你們百倍。哼,你兄弟倆好好想一想罷。」武氏兄弟一番好意,卻給師母一頓搶白,訕訕的老大不是意思。
郭芙從地下拾起一條斷了的桌腳,叫道:「武家哥哥,咱們齊上。」黃蓉一把拉住,說道:「憑你這點功夫,上去送死麼?」郭芙撅起了小嘴不信。她見楊過與小龍女出招也無甚特異奧妙之處,有時姿式雖妙,劍招卻毫不凌厲狠辣。
國師每次追擊,總給地下倒翻的桌椅擋住去路,而楊、龍二人轉動靈活,飄忽來去,儘是游斗。他心念一動,足下突然使勁,只聽喀喇喇、喀喇喇響聲不絕,一張張倒翻的桌椅在他足底碎裂斷折。他手上舞動鐵輪攻拒轉打,足底卻使出「千斤墜」功夫,雙腳踏到何處,何處的桌椅便斷,再斗得數轉,樓面上堆成一層碎木殘塊,三人均在碎木層上相鬥,再無桌椅阻手礙腳,擋住去路。
此時國師大踏步來去,鐵輪晃得噹啷啷直響,雙臂大開大闔,以急招向二人猛攻。楊過與小龍女少了桌椅的阻隔,只得以真功夫抵擋。國師連進三招,楊過修習玉女心經,只練快,不練勁,手上乏勁,國師來招,他架得手臂隱隱生痛。國師得理不讓人,第四招當頭猛砸,鐵輪未到,已挾著一股疾風,聲勢驚人。楊過與小龍女雙劍齊上,劍尖抵中鐵輪,合雙劍之力,才擋過了這一招,但兩柄劍均已給壓得彎了。
兩人同時奮力彈開鐵輪,楊過長劍直刺,攻敵上盤,小龍女橫劍急削敵人左腿。國師飛腳向小龍女手腕踢去,鐵輪斜打,擊向楊過項頸。楊過低頭蹲腿,閃避鐵輪。不料此時奇峰突起,國師右手陡松,鐵輪竟向楊過頭頂摔落,他雙手得空,同時向小龍女肩上抓去。就在這瞬息之間,二人同時遭逢奇險。黃蓉「啊」的一聲叫,要待搶上相救,只見楊過身子貼地斜飛,尚未落地,長劍已直刺國師後心,這一招也是一舉兩得,攻守兼備,既解自身危難,且以「圍魏救趙」之計令國師不敢向小龍女進擊,此招叫作「雁行斜擊」,卻是全真派劍法。
國師「咦」的一聲,乘鐵輪尚未落地,右腳腳背在鐵輪上一抄,那輪子激飛起來,噹啷啷聲響,向楊過頭上砸到。楊過在危急中使了一招全真派劍法,居然收到奇效,跟著又是一招全真派的「白虹經天」,平劍旋轉向輪子打去。輪重劍輕,這一劍平擊本無效用,但這一下旋轉恰到好處,合上了武學中「四兩撥千斤」的道理,鐵輪方向轉過,反向國師頭上飛去。郭芙在旁看得大喜,拍手喝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