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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三通心中一震,回過頭來,臉上老淚縱橫,眼中滿是感激之色,但兀自將信將疑,實不知他有何妙法能解開這死結。楊過低聲道:「不過要得罪兩位令郎,老伯可莫見怪。」
武三通緊緊抓住他雙手,心意激動,說不出話來。他年輕時不知情愛滋味,娶妻是奉了父母之命,其後為情孽牽纏,難以排遣,自喪妻之後,感念妻子捨身救命的深恩,對何沅君的痴情已漸淡漠,老來愛子彌篤,只要兩個兒子平安和睦,縱然送了自己性命,也所甘願。此刻於絕境之中突然聽到楊過這幾句話,真如忽逢救苦救難的菩薩一般,大喜之下,感激無比。
楊過見了他的神色,心中不禁一酸:「我爹爹倘若尚在人世,亦必如此愛我。」低聲道:「你千萬不可給他們發覺,否則我的計策不靈。」
這時武氏兄弟越打越激烈,使的都是越女劍法。這是當年江南七怪中韓小瑩一脈所傳,兩人自幼至大,也不知已一同練過幾千百次,但這次性命相搏,卻不能有半招差錯,與平時拆招大不相同。武修文矯捷輕靈,縱前躍後,不住的找隙進擊。武敦儒嚴守門戶,偶然還刺一劍,卻招式狠辣,勁力沉雄。
楊過瞧了一陣,心想:「郭伯伯武功之強,冠絕當時,但他傳授徒兒似乎未得其法,武氏兄弟又資資平平,看來郭伯伯武功的一成也沒學到。」突然縱聲長笑,緩步而出。
武氏兄弟大吃一驚,分別向後躍開,按劍而視,待認清是楊過,齊聲喝道:「你來這兒幹麼?」楊過笑道:「你們又在這兒幹麼?」武修文哈哈一笑,道:「我兄弟倆中夜無事,練練劍法。」楊過心道:「突竟小武機警,這當兒隨口說謊,居然行若無事。」冷笑一聲,說道:「練劍居然練到不顧性命,嘿嘿,用功啊,用功!」武敦儒怒道:「你走開些,我兄弟的事不用你管。」
楊過冷笑道:「倘若真是練功用功,我自然管不著。可是你們出招之際,心中盡想著我的芙妹,我不管誰管?」武氏兄弟聽到「我的芙妹」四字,心中震動,不由自主的都長劍一顫。武修文厲聲道:「你胡說八道什麼?」楊過道:「芙妹是郭伯伯、郭伯母的親生女兒不是?婚姻大事須憑父母之命是不是?郭伯伯早將芙妹的終身許配於我,你們又非不知,卻私自在這裡鬥劍,爭奪我未過門的妻子,你哥兒倆當我楊過是人不是?」
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,武氏兄弟登時語塞。他們確知郭靖一向有意招楊過為婿,但黃蓉與郭芙卻對他不喜,這時突然給他說中心事,兄弟倆相顧互視一眼,不知如何對答。武修文較有急智,冷笑道:「哼,未過門的妻子?也虧你說得出口!這婚事有媒妁之言沒有?你行過聘沒有?下過文定沒有?」
楊過冷笑道:「好啊,那麼你哥兒倆倒是有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了?」宋時最重禮法,婚姻大事非有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不可。武氏兄弟本擬兩人決了勝敗之後,敗者自盡,勝者向郭芙求婚,那時她無所選擇,自必允可,然後再一同向郭靖夫婦求懇,不料竟有個楊過來橫加插手。武修文微一沉吟,說道:「師父有意將芙妹許配於你,這話說不定也是有的。可是師母卻有意許我兄弟之中一人。眼下咱們三人均是一般,誰都沒有名份,日後芙妹的終身屬誰,卻難說得很呢。」
楊過仰頭向天,哈哈大笑。武修文怒道:「難道我的話錯了?」楊過笑道:「錯了,錯了。郭伯伯固然歡喜我,郭伯母更加歡喜我,你兩兄弟那能與我相比?」武修文道:「哼,你信口開河,有誰信了?」楊過笑道:「哈哈,我何必胡說?郭伯母私早就許了我啦,否則有怎肯如此出力的救我岳父岳母?這都是瞧在我那芙妹份上啊。你說,你師母親口答允過你們沒有?」
二武惶然相顧,心想師母當真從未有過確切言語,連言外之意也未露過半分,莫非真的許了這小子?兩人本要拚個你死我活,此時斗然殺出一個強敵,兄弟倆敵愾同讎,不禁互相靠近了一步。
楊過曾偷聽到郭芙和他兄弟倆的說話,有意要激得他二人對己生妒,笑吟吟的道:「芙妹曾對我言道:兩位武家哥哥纏得她好緊,她無可推託,只好說兩個都歡喜。哈哈,世上那有一個好女子會同時愛上兩個男人?我那芙妹端莊貞淑,更加決無此理。我跟你們實說了罷,兩個都歡喜,便是一個都不歡喜。」學著郭芙那晚的語氣,嬌聲嗲氣的道:「小武哥哥,你體貼我,愛惜我,你便不知我心中可有多為難麼?大武哥哥,你就是這麼陰陽怪氣的,你要跟我說什麼?」
武氏兄弟勃然變色。這幾句話是郭芙分別向兩人所說,當時並無第三人在,若非她自己轉述,楊過焉能得知?二人心中痛如刀絞,想起郭芙始終不肯許婚,原來竟是為此。
楊過見了二人神色,知道計已得售,正色說道:「總而言之,芙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,日後我和她百年好合,白頭偕老,相敬如賓,子孫綿綿……」說到這裡,忽聽得身後發出幽幽一聲長嘆,竟是小龍女的聲音。楊過脫口叫道:「姑姑!」卻不聞應聲,隨即省悟是山洞中的李莫愁所發,此人決不可與武氏父子照面,便大聲道:「你哥兒倆自作多情,枉自惹人恥笑。瞧在我岳父岳母的臉上,此事我也不計較。你們好好回到襄陽,去助我岳父岳母守城,方是正事。」口口聲聲的竟將郭靖夫婦稱作了「岳父、岳母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