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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便在襄陽暢敘。周伯通少不免要賣弄他指揮玉蜂的伎倆。到得清明節近,哨探查探明白,蒙古大軍果真退軍,郭靖等一行悄悄出了北門,逕往華山而去。陸無雙、武氏兄弟、點蒼漁隱等傷勢未愈,坐在大車中養傷。餘人騎在馬上,緩緩而行。好在也無要事,每日只行數十里即止。
國人習俗,向來上墳掃墓,若非清明,便是重陽,此所謂春秋兩祭。不一日來到華山,受傷眾人在道上緩行養傷,這時也已大都痊可。一行人上得山來,楊過指點洪七公與歐陽鋒埋骨之處。黃蓉早在山下買了雞肉蔬菜,於是埋灶生火,作了幾個洪七公生前最喜歡的菜餚,供奉祭奠。群雄一一叩拜。
歐陽鋒的墳墓便在洪七公的墓旁。郭靖與歐陽鋒仇深似海,想到他殺害恩師朱聰、全金髮等五俠的狠毒,雖事隔數十年,仍恨恨不已。只楊過思念舊情,和小龍女兩人在墓前跪拜。周伯通上前一揖,說道:「老毒物啊老毒物,你生前作惡多端,死後骸骨仍得與老叫化為鄰,也可算是三生有幸。今日人人都來拜祭老叫化,卻只有兩個娃娃向你叩頭,你如有知,想來也要懊悔當年太過心狠手辣了罷?」這一篇祭文別出心裁,人人聽著都覺好笑。
眾人取過碗筷酒菜,便要在墓前飲食,忽然山後一陣風吹來,傳到一陣兵刃相交和呼喝叱罵之聲,顯是有人在動手打鬥。周伯通搶先便往喧譁處奔去。餘人隨後跟去。轉過兩個山坳,只見一塊石坪上聚了三四十個僧俗男女,手中都持兵刃。
這群人自管吵得熱鬧,見周伯通、郭靖等人到來,只道是游山的客人,也不理會。一名鐵塔般的大漢朗聲說道:「大家且莫吵鬧,亂打一氣也非了局,這『武功天下第一』的稱號,決不是叫叫嚷嚷便能得手的。今日各路好漢都已相聚於此,大伙兒何不便憑兵刃拳腳上見個真章?只要誰能長勝不敗,大家便心悅誠服,公推他為『武功天下第一』。」一個長須道人揮劍說道:「不錯。武林中相傳有『華山論劍』盛事,咱們今日便來論他一論,且看當世英雄,到底是誰居首?」餘人轟然叫好,便有數人搶先站出,大叫:「誰敢上來?」
周伯通、黃藥師、一燈等人面面相覷,看這群人時,竟無一個識得。
第一次華山論劍,郭靖尚未出世,那時東邪、西毒、南帝、北丐、中神通五人,為爭一部《九陰真經》,約定在華山絕頂比武較量,藝高者得,結果中神通王重陽獨冠群雄,贏得了「武功天下第一」的尊號。二十五年後,黃藥師第二次華山論劍,其時王重陽已逝世,除東邪、西毒、南帝、北丐四人外,又有周伯通、裘千仞、郭靖三人參與。各人修為精湛,各有所長,真要說到「天下第一」四字,實所難言,單以武功而論,似乎倒以發了瘋的歐陽鋒最強,黃蓉使詐,才將他驚走。想不到再隔多年,居然又有一群武林好手,相約作第三次華山論劍。這一著使黃藥師等盡皆愕然。更奇的是,眼前這數十人並無一個識得。難道當真「長江後浪推前浪,一輩新人勝舊人」?難道自己這一干人都作了井底之蛙,竟不知天外有天,人上有人?
只見人群中躍出六人,分作三對,各展兵刃,動起手來。數招一過,黃藥師、周伯通等無不啞然失笑,連一燈大師如此莊嚴慈祥的人物,也忍不住莞爾。又過片刻,黃藥師、周伯通、楊過、黃蓉等或忍俊不禁,或捧腹大笑。原來動手的這六人武功平庸之極,連與武氏兄弟、郭家姊妹相比也遠遠不及,瞧來不過是江湖上的一批妄人,不知從那裡聽到「華山論劍」四字,居然來東施效顰。
那六人聽得周伯通等人嬉笑,登時罷斗,各自躍開,厲聲喝道:「不知死活的東西。老爺們在此比武論劍,爭那『武功天下第一』的名號。你們在這裡嘻嘻哈哈的幹什麼?快快給我滾下山去,方饒了你們性命。」
楊過哈哈一笑,縱聲長嘯,四下里山谷鳴響,霎時之間,便似長風動地,雲氣聚合。那一干人初時慘然變色,跟著身戰手震,嗆啷啷之聲不絕,一柄柄兵刃都拋在地下。楊過喝道:「都給我請罷!」那數十人呆了半晌,突然一聲發喊,紛紛拼命的奔下山去,跌跌撞撞,有的還摔了幾個筋斗,連兵刃也不敢執拾,頃刻間走得乾乾淨淨,不見蹤影。
瑛姑、郭芙等都笑彎了腰,說不出話來。黃藥師嘆道:「欺世盜名的妄人,所在多有,想不到在這華山之巔,居然也見得此輩。」
周伯通忽道:「昔年天下五絕,西毒、北丐與中神通已然逝世,今日當世高手,卻有那幾個可稱得五絕?」黃蓉笑道:「一燈大師和我爹爹功力與日俱深,當年已居五絕,今日更無疑義。你義弟郭靖深得北丐真傳,當可算得一個。過兒雖然年輕,但武功卓絕,小一輩英才中無人及得,何況他又是歐陽鋒的義子。東和南是舊人,西和北兩位,須當由你義弟和過兒承繼了。」
周伯通搖頭道:「不對,不對!」黃蓉道:「什麼不對?」周伯通道:「歐陽鋒是西毒,楊過這小子的手段和心腸可都不毒啊,叫他小毒物,有點兒冤枉。」
黃蓉笑道:「靖哥哥也不做叫化子,一燈大師現今也不做皇爺了。我說幾位的稱號得改一改。爹爹的『東邪』是老招牌老字號,那不用改。一燈大師的皇帝不做,做和尚,該稱『南僧』。過兒呢,我贈他一個『狂』字,你們說貼切不貼切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