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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默風錘拐齊施,往國師背心急砸。國師回輪擋開,噹噹兩響,震得馮默風雙手虎口齊裂。國師左掌往郭靖背心抓去。馮默風虎吼一聲,揮鐵錘砸向國師背心。國師左掌回拍,這一拍中使上了內勁,料得要將這怪人震得嘔血身亡。不料嗤嗤聲響,左掌劇痛,手掌竟粘在燒紅了的大鐵錘上。國師急忙縮手,左掌心肉已燒得焦爛。馮默風見對方連連揮手,後心露出空隙,雙手自國師背後伸前,牢牢抱住了他身子,兩人翻倒在地。
本來兩人武功相差甚遠,但金輪國師一掌拍上了燒紅的大鐵錘,掌心燒焦,痛入心肺,馮默風又不顧自身,與他拼命,國師竟給他抱住了脫身不得。國師手掌既痛,又失了捉拿郭靖的良機,而阻撓自己的卻又是個武功低微的老人,如何不怒?左手成掌,擊在馮默風肩頭,只震得他五臟六腑猶如倒翻一般。馮默風在軍中眼見蒙古軍殘忍暴虐、驅民攻打襄陽,又眼見郭靖奮力死戰,擊退敵軍,他與郭靖素不相識,更不知他是師門快婿,但知此人一死,襄陽難保,是以立定了主意,寧教自己身受千刀之苦,亦要救郭靖出險。出掌快捷無倫,啪啪啪幾下,打得馮默風筋折骨斷,內臟重傷,但他雙手始終不放,十指深深陷入國師胸口肌肉。
蒙古眾兵將本來圍著觀斗,只道國師等定能成功,是以均不插手,突見國師倒地,瀟湘子退開,便一擁而上。楊過暗嘆:「罷了,罷了!」揮動瀟湘子的杆棒亂砸亂打,無意中觸動機括,波的一聲輕響,棒端噴出一股黑煙,身前十餘名蒙古兵將給毒煙一熏,登時摔倒。
楊過微微一怔,立時省悟,負著郭靖大踏步往前,見蒙古兵將如潮水般涌至,他一按機括,黑煙噴出,又是十餘名軍卒中毒倒地。蒙古兵將雖然善戰,但人人奉神信妖,見他杆棒一揮,黑煙噴出,即有十餘人倒地昏暈,齊聲發喊:「他棒上有妖法,快快躲避!」忽必烈的近衛親兵勇悍絕倫,念著王爺軍令如山,雖見危險,還是撲上擒拿。楊過杆棒一點,黑煙噴出,又毒倒了十餘人。
他撮唇作哨,黃馬邁開長腿,飛馳而至。楊過奮力將郭靖擁上馬背,只感手足酸軟,再也無力上馬,只得伸手在馬臀上輕輕一拍,叫道:「馬兒,馬兒,快快走罷!」黃馬甚有靈性,見主人無力上馬,只仰頭長嘶,不肯發足。楊過見蒙古軍又從四下里漸漸逼至,心想杆棒上毒砂雖然厲害,總有放盡之時,提起劍來要往馬臀上一刺催其急走,總是不忍,大叫:「馬兒快走!」伸杆棒往馬臀戳去。他戰得脫力,杆棒伸出去準頭偏了,這一下竟戳在郭靖腿上。郭靖本已昏昏沉沉,突然被杆棒一戳,睜開眼來,俯身拉住楊過胸口,將他提上馬背。黃馬長聲歡嘶,縱蹄疾馳。
但聽得號角急嗚,此起彼落,郭靖縱聲低嘯,汗血寶馬跟著奔來,大隊蒙古軍馬也急沖追至。紅馬奔在黃馬之旁,不住往郭靖身上挨擦。楊過知道黃馬雖是駿物,畢竟不如紅馬遠甚,猛吸一口氣,抱住郭靖,一齊躍上紅馬。就在此時,背後嗚嗚聲響,金輪急飛而至。楊過心中一痛:「馮鐵匠死在國師手下了。」心念甫動,金輪越響越近,楊過低伏馬背,只盼金輪從背上掠過,但聽聲音近地,竟是來削紅馬馬足。
原來國師將馮默風打死,站起身來,見郭靖與楊過已縱身上馬,追之不及,當即擲出金輪,準頭定得甚低。他見楊過在郭靖身後,算到便以金輪打死楊過,紅馬仍會負了郭靖逃走,只有削斷馬足,方能建功。
楊過聽得金輪漸漸追近,只得回劍去擋,明知自己氣力耗盡,這一劍絕難擋架得住,但實迫處此,也只得盡力而為,眼見輪子距馬足已不過兩尺,嗚嗚之聲,響得驚心動魄,他垂劍護住馬腿,豈知紅馬一發了性,越奔越快,過得瞬息,金輪與馬足相距仍有兩尺,並未飛近。楊過大喜,知道金輪來勢只有漸漸減弱,果然一剎那間,輪子距馬足已有三尺,接著四尺、五尺,越離越遠,終於當的一聲,掉在地下。
楊過正自大喜,猛聽得身後一聲哀嘶,只見黃馬肚腹中箭,跪倒在地,雙眼望著主人,不盡戀戀之意。楊過心中一酸,不禁掉下淚來。
紅馬追風逐雷、迅如流星,片刻間已將追兵遠遠拋在後面。楊過抱住郭靖,問道:「郭伯伯,你怎樣?」郭靖「嗯」了一聲。楊過探他鼻息,覺得呼吸粗重,知一時無礙,心頭一寬,再也支持不住,便昏昏沉沉的伏身馬背,任由紅馬奔馳。突見前面又有無數軍馬來擒郭靖,當即揮動長劍,大叫:「莫傷了我郭伯伯!」左右亂刺亂削,眼前一團模糊,只見東一張臉,西一個人,舞了一陣劍,終於撞下馬來。他還在大叫:「殺了我,殺了我,是我不好,別傷了郭伯伯。」驀地里天旋地轉,人事不省。
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,這才悠悠醒轉,他大叫:「郭伯伯,郭伯伯,你怎樣?別傷了郭伯伯!」身旁一人柔聲道:「過兒,你放心,郭伯伯將養一會兒便好。」楊過回過頭來,見是黃蓉,臉上滿是感激神色。她身後一人淚光瑩瑩,愛憐橫溢的凝視著他,卻是小龍女。楊過驚叫:「姑姑,你怎麼來了?你也給蒙古人擒住了?快逃,快逃,別理我。」小龍女低聲道:「過兒,你回來啦,別怕。咱們都平平安安的在襄陽。」
楊過嘆了口長氣,但覺四肢百骸軟洋洋的一無所依,當即又閉上了眼。黃蓉道:「他己醒轉,不礙事了,你在這兒陪著他。」小龍女答應了,雙眼始終望著楊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