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慈恩生平兩大絕技自負天下無對,但一日一夜之間,鐵掌輸於楊過,輕功輸於小龍女,不由得大為沮喪,但覺雙腿軟軟的不聽使喚,暗自心驚:「難道我大限已到,連一個小姑娘也比不過了?」他昨晚惡性大發,出手打傷了師父,一直怔忡不安,這時用足全力追趕小龍女不上,更加心神恍惚,但覺天下事全屬不可思議。
楊過在後看得明白,見周伯通暗助小龍女勝過慈恩,頗覺有趣,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,笑道:「周老前輩,多謝你啊。」周伯通道:「這裘千仞好久沒見他了,怎地越老越胡鬧,剃光了頭做起和尚來?」楊過道:「他拜了一燈大師為師,你不知道麼?」說著向後一指。周伯通大吃一驚,叫道:「段皇爺也來了麼?」回頭遙遙望見一燈,叫道:「出行不利,溜之大吉!」當即斜刺里竄出,鑽進了樹林。楊過也不知「段皇爺」是什麼,但見樹分草伏,周伯通霎時間去得無影無蹤,暗想:「這人行事之怪,當真天下少有。」
一燈見周伯通躲開,快步上前,見慈恩神情委頓,適才的剛勇強悍突然間不知去向,說道:「你對勝負之數,仍這般勘不破麼?」慈恩惘然不語。一燈道:「有所欲即有所蔽。以你武功之強,若非一意爭勝,豈能不知背後多了一人?」
四人加緊趕路,起初五日行得甚快,到第六日清晨,一燈傷勢不輕,漸漸支持不住。楊過道:「大師還請暫且休息,保養身子為要。此去絕情谷已不在遠,晚輩夫婦隨慈恩大師趕去谷中,說什麼也要救神僧和朱大叔出來。」一燈微笑道:「我留著可不放心。」稍停片刻,又道:「只怕谷中變故甚多,老僧還是親去的好。」慈恩道:「弟子背負師父前往。」說著將一燈負在背上,大踏步而行。
午時過後,一行人來到谷口。楊過向慈恩道:「咱們是否要報明身份,讓令妹出來迎接大師?」慈恩一怔,尚未回答,忽聽得谷中隱隱傳來兵刃相交之聲。慈恩掛念妹子,生怕是她在和武三通等人交手,任誰一方傷了都不好,說道:「咱們快去制止動手要緊。」施展輕功向前急沖。他不識谷中道路,楊過一路指點。
四人奔到鄰近,見七八名綠衣弟子各執兵刃,守在一叢密林之外,兵刃聲從密林中傳將出來,卻不見相鬥之人。綠衣弟子突見又有外敵攻到,發一聲喊,沖將過來,奔到近處,認出了楊過和小龍女,一齊住足。領頭的弟子上前兩步,按劍說道:「主母請楊相公辦的事,大功已成麼?」
楊過反問道:「林中何人相鬥?」那綠衣弟子不答,側目凝視,不知他此來居心是善是惡。楊過微笑道:「小弟此來,並無惡意。公孫夫人安好?公孫姑娘安好?」那弟子心中去了幾分敵意,道:「托福,主母和姑娘都好。」又問:「這兩位大和尚是誰?各位和林中四個女子可是一路麼?」楊過道:「四個女子,那是誰啊?」那弟子道:「四個女子分作兩路闖進谷來,主母傳令攔阻,她們大膽不聽,現已分別引入情花坳中。那知她們一見面,自己卻打了起來。」
楊過聽到「情花坳」三字,不禁一驚,猜不出四個女子是誰,倘是黃蓉、郭芙、完顏萍、耶律燕,四人怎會互斗?說道:「便煩引見一觀,小弟倘若相識,當可勸其罷斗,一同叩見谷主。」那弟子心想反正這四個女子已經被困,讓你見識一下,也可知我絕情谷的厲害,便引四人走進密林。果見四個女子分作兩對,正自激鬥。
楊過和小龍女一見,暗暗心驚。原來四個女子立足處是一片徑長兩丈的圓形草地,外邊密密層層的圍滿了情花,此時正當冬季,情花早謝,花枝上只剩下千百枝尖刺,不論四女從那個方位出來,都有八九丈地面生滿情花。任你輕功再強,也決不能一躍而出,縱然躍至半路也必難能。
小龍女道:「是師姊!」南向而斗的兩個女子一是李莫愁,另一個是她弟子洪凌波。兩人各持長劍,想是李莫愁的拂塵在古墓中折斷後,倉卒間不及重製。
敵對的兩女一個手持柳葉刀,另一個兵刃是一根銀色短棒,兩人身形婀娜,步法迅捷,武功也自不弱,但和李莫愁相抗總是不及。楊過一驚:「是她們表姊妹倆?」這時洪凌波略側,穿淡黃衫子的少女回過半面,穿淺紫衫的少女跟著斜身,正是程英和陸無雙。
四人局處徑長兩丈的草地之中,便似擂台比武或斗室惡鬥一般,地形有限,不能踏錯半步,這麼一來,武功較差的更縛手縛腳。幸得李莫愁兵刃不順手,洪凌波對陸無雙顧念師姊妹之情,不痛下殺手,而程英得黃藥師真傳,玉簫劍法好生了得,程陸二女雖處下風,還在勉力支持。
楊過問那領頭的綠衣弟子道:「她們四人好端端的,怎會闖到這圓圈中去打架?」那綠衣人甚是得意,傲然道:「這是公孫谷主布下的奇徑。我們把奸細逼進情花坳,再在進口處堆上情花,怎麼還能出來?」楊過急道:「她們都中了情花之毒麼?」那綠衣人道:「就算這時沒中,也不久了。」
楊過心想:「憑你們的武功,怎能將李莫愁逼入情花坳中?啊,是了,定是使出帶刀漁網陣絕惡的法門。倘若程陸二女再中情花之毒,世上已無藥可救。」朗聲說道:「程姑娘,陸姑娘,楊過在此。你們身周花上有刺,劇毒無比,千萬小心了。」
李莫愁早瞧出情花模樣詭異,綠衣弟子既用花樹攔路,其中必有緣故,因此一入情花坳後,便低聲囑咐洪凌波小心,須得遠離花樹。程英和陸無雙也均乖巧伶俐,如何看不出來?四人見到花枝上無數尖刺,早覺厲害,這時聽楊過一叫,對身周花樹更增畏懼,向草地中心擠攏,近身而搏,斗得更加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