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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靖站起身來,深深一揖,正色道:「多謝相允,我感激不盡。」黃蓉也正色道:「我可沒應允。我是說,要瞧那孩子將來是否不壞。」郭靖一揖到地,剛伸腰直立,聽她此言,不禁楞住,隨即道:「楊康兄弟自幼在金國王府之中,這才學壞。過兒在我們島上,決計壞不了,何況他這名字當年就是你給取的。他名楊過,字改之,就算有了過失,也能改正,你放心好啦。」黃蓉笑道:「名字怎能作數?你叫郭靖,好安靜嗎?從小就跳來跳去的像只大猴子。」郭靖瞠目結舌,說不出話來。黃蓉一笑,轉過話頭,不再談論此事。
舟行無話,到了桃花島上。郭芙突然多了三個年紀相若的小朋友,自是歡喜之極。
楊過服了黃蓉的解藥後,身上餘毒便即去淨。他和郭芙初見面時略有嫌隙,但小孩性兒,過了幾日,大家自也忘了。這幾天中,四人都在捕捉蟋蟀相鬥為戲。
這一日楊過從屋裡出來,又要去捉蟋蟀,越彈指閣,經兩忘峰,剛繞過清嘯亭,忽聽得山後笑語聲喧,忙奔將過去,只見郭芙和武氏兄弟翻石撥草,也正在捕捉蟋蟀。武敦儒拿著個小竹筒,郭芙捧著一隻瓦盆。
武修文翻開一塊石頭,嗤的一響,一隻大蟋蟀跳了出來。武修文縱身撲上,雙手按住,歡聲大叫。郭芙叫道:「給我,給我。」武修文拿起蟋蟀,道:「好罷,給你。」揭開瓦盆蓋,放在盆里,只見這蟋蟀方頭健腿、巨顎粗腰,甚是雄駿。武修文道:「這隻蟋蟀定是無敵大將軍,楊哥哥,你那許多蟋蟀兒都打它不過。」
楊過不服,從懷中取出幾竹筒蟋蟀,挑出最兇猛的一隻來與之相鬥。斗得幾個回合,那大蟋蟀張開巨口咬去,將楊過的那隻攔腰咬住,摔出盆外,隨即振翅而鳴,洋洋得意。郭芙拍手歡叫:「我的打贏啦!」楊過道:「別忙,還有呢。」可是他連出三蟀,盡數敗下陣來,第三隻甚至被巨蟀一口咬成兩截。
楊過臉上無光,道:「不玩啦!」轉身便走。忽聽得後面草叢中嘰嘰嘰的叫了三聲,正是蟋蟀鳴叫,聲音卻頗有些古怪。武敦儒道:「又是一隻。」撥開草叢,突然向後急躍,驚道:「蛇,蛇!」楊過轉過身來,果見一條花紋斑爛的毒蛇,昂首吐舌的盤在草中。楊過拾起一塊石子,對準了摔去,正中蛇頭,那毒蛇扭曲了幾下,便即死了。只見毒蛇所盤之旁有一隻黑黝黝的小蟋蟀,相貌奇醜,卻展翅發出嘰嘰之聲。
郭芙笑道:「楊哥哥,你捉這小黑鬼啊。」楊過聽出她話中有嘰嘲之意,激發了胸中傲氣,說道:「好,捉就捉。」將黑蟋蟀捉了過來。郭芙笑道:「你這隻小黑鬼,要來幹什麼?想跟我的無敵大將軍鬥鬥嗎?」楊過怒道:「斗就斗,小黑鬼也不是給人欺侮的。」將黑蟀放入郭芙的瓦盆。
說也奇怪,那大蟋蟀見到小黑蟀竟有畏懼之意,不住退縮。郭芙與武氏兄弟大聲吆喝,為大蟋蟀加勁助威。小黑蟋蟀昂頭縱躍而前,那大蟋蟀不敢接戰,想躍出盆去。小黑蟀也即躍高,在半空咬住大蟀的尾巴,雙蟀齊落,那大蟋蟀抖了幾抖,翻轉肚腹而死。原來蟋蟀之中有一種喜與毒蟲共居,與蠍子共居的叫做「蠍子蟀」,與蜈蚣共居的叫做「蜈蚣蟀」,與毒蛇共居的叫做「蛇蟀」,因身上染有毒蟲氣息,非常蟀所能敵。楊過所捉到的小黑蟀正是一隻蛇蟀。
郭芙見自己的無敵大將軍一戰即死,很不高興,轉念一想,道:「楊哥哥,你這頭小黑鬼給了我罷。」楊過道:「給你麼,本來沒什麼大不了,但你為什麼罵它小黑鬼?」郭芙小嘴一撇,悻悻的道:「不給就不給,希罕嗎?」拿起瓦盆一抖,將小黑蟀倒在地上,右腳踹落,登時踏死。楊過又驚又怒,氣血上涌,滿臉脹得通紅,登時按捺不住,反手一掌,重重打了她個耳光。
郭芙一楞,還沒決定哭是不哭。武修文罵道:「你這小子打人!」向楊過胸口就是一拳。他家學淵源,自小得父母親傳,武功已有相當根基,這拳正中楊過前胸,力道著實不輕。楊過大怒,回手也是一拳,武修文閃身避過。楊過追上撲擊,武敦儒伸腳在他腿上一鉤,楊過撲地倒了。武修文轉身躍起,騎在他身上。兄弟倆牢牢按住,四個拳頭猛往他身上錘去。
楊過雖比二人大了一兩歲,但雙拳難敵四手,武氏兄弟又練過上乘武功,楊過卻只跟穆念慈學過一些粗淺武功,不是二人對手,當下咬住牙關挨打,哼也不哼。武敦儒道:「你討饒就放你。」楊過罵道:「放屁!」武修文砰砰兩下,又打了他兩拳。郭芙在旁見武氏兄弟為她出氣,只哭了幾聲便即止哭,很是開心。
武氏兄弟知道倘若打他頭臉,有了傷痕,待會被郭靖、黃蓉看到,必受斥責,是以拳打足踢,都招呼在他身上。郭芙見打得厲害,有些害怕,但摸到自己臉上熱辣辣的疼痛,又覺打得痛快,不禁叫道:「用力打,再大力點!」武氏兄弟聽她這般呼叫,打得更加狠了。
楊過伏在地下,耳聽郭芙如此叫喚,心道:「你這丫頭如此狠惡,我日後必報此仇。」但覺腰間、背上、臀部劇痛無比,漸漸抵受不住,武氏兄弟自幼練功,拳腳有力,尋常大人也經受不起,若非楊過也練過一些內功,早已昏暈。他咬牙強忍,雙手在地下亂抓亂爬,突然間左手抓到一件冰涼滑膩之物,正是適才砸死的毒蛇,當即抓起,回手揮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