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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他雙掌齊出,倏襲二鬼,大頭鬼舉臂一格,喀的一響,手臂立斷,腦門跟著中掌,連哼也沒哼一聲,當即斃命。樊一翁功力遠為深厚,見敵人這一擊甚是厲害,使一招「托天勢」,雙手舉起撐持,立覺有千斤重力壓在背上,眼前一黑,撲地便倒。
郭襄大驚,喝道:「這兩個是我朋友,你怎敢出手傷人?」
樊一翁噴了兩口鮮血,猛地縱起,抱住了國師兩腿,叫道:「姑娘快逃。」國師左手抓住他背心,要將他提起摔出,但樊一翁捨命回護郭襄,雙手便如鐵圈般牢牢握住了敵人雙腿。國師雖然力大,卻拉他不脫。郭襄又驚又怒,此時自己知道國師不懷好意,可是不願意舍樊一翁而獨自逃命。雙手在腰間一插,凜然道:「惡和尚,你恁地歹毒?快放了長須鬼,姑娘隨你去便是。」樊一翁叫道:「姑娘快逃,別管……」下面一個「我」字沒說出口,就此氣絕。
國師提起樊一翁的屍身往道旁一擲,獰笑道:「你若要逃,何不上馬?」郭襄一生從未恨過任何人,當日魯有腳死在霍都手下,但她未曾目睹霍都下手,只心中悲痛,卻沒憎恨仇人。這時見國師如此毒辣殘忍,不由得恨到極處,對他怒目冷視,竟無半點懼色。國師道:「小姑娘,你怎地不怕我?」郭襄道:「我怕你什麼?你要殺我,快動手好啦!」國師大拇指一翹,贊道:「好,不愧將門虎女!」
郭襄向著國師狠狠的望了一眼,想要埋葬兩位朋友,苦無鋤頭鐵鏟之屬,微一沉吟,提起兩人屍身,放在樊一翁的坐騎上,翻過踏鐙皮索,將屍身綁住了,在馬臀上踢了一腳,說道:「馬兒,馬兒,你送主人回家去罷。」那馬吃痛,疾馳而去。
那晚楊過和黃藥師並肩離了襄陽,展開輕功,向南疾趨,倏忽間奔出數十里之遙,卯末辰初,已到宜城。兩人來到一家酒樓,點了酒菜,共敘契闊。黃藥師說起程英、陸無雙姊妹十餘年來隱居故鄉嘉興,以傻姑為伴。他曾想攜同兩人出來行走江湖散心,兩姊妹總是不願。楊過黯然長嘆,頗感內疚。
兩人喝了幾杯,楊過說道:「黃島主,這十多年來,晚輩到處探訪你老人家的所在,想請問你一件事,直到今日,方始如願。」黃藥師笑道:「我隨意所之,行蹤不定,要找我確是不易。但不知老弟要問我何事。」楊過正要回答,忽聽得樓梯上腳步聲響,上來三人。
黃楊二人聽那腳步之聲,知上樓的三人武功甚強,大非庸手,一瞥之下,楊過識得當先一人乃瀟湘子,第二人面目黝黑,並不相識,第三人卻是尹克西。瀟湘子和尹克西見到楊過,愕然止步,互相使個眼色,便欲下樓。
楊過軒眉笑道:「故人久違,今日有幸相逢,何以匆匆便去?」尹克西拱了拱手,陪笑道:「楊大俠別來無恙?」瀟湘子深恨終南山上折臂之辱,這十餘年來雖功力大進,自知終非敵手,再也不向楊過多瞧一眼,逕自走向樓梯。
那黑臉漢子也是忽必烈帳下有名武士,這次與尹瀟二人來到宜城打探消息。見瀟湘子滿臉怒色,當即大聲道:「瀟湘兄且請留步,既有惡客阻了清興,待小弟趕走他便是。」說著伸出大手便往楊過肩頭抓來,要提起他摔下樓去。
楊過見他手掌紫氣隱隱,知道此人練的是毒砂掌中的一門,心念微動:「我何不藉此三人,向黃老前輩探問南海神尼之事?」眼見他手掌將及自己肩頭,反手一搭,啪的一聲,清清脆脆的打了他個耳光。黃藥師暗吃一驚:「這一掌打得好快!」就只這麼一掌,已瞧出楊過自創武功,已卓然而成大家。只聽得啪啪連響,瀟湘子左右雙頰也均中掌。楊過念著尹克西舉止有禮,便饒過了他。
黃藥師笑道:「楊老弟,你新創的這路掌法可高明得緊啊,老夫意欲一睹全豹,以飽眼福。」楊過道:「正要向前輩請教。」身形晃動,將那路「黯然銷魂掌法」施展開來,長袖飄動,左掌飛揚,忽而一招「拖泥帶水」,忽而一招「徘徊空谷」,將瀟湘子、尹克西、和黑臉漢子一起裹在掌風之中。那三人猶如身陷洪濤巨浪,跌跌撞撞,隨著楊過的掌風轉動,別說掙扎,竟連站定腳步也有不能,到了全然身不由主的境地。黃藥師舉杯乾酒,嘆道:「古人以漢書下酒,老夫今日以小兄弟的掌法下酒,豪情遠追古人矣。」
楊過叫道:「請老前輩指點一招。」手掌一擺,掌力將瀟湘子向黃藥師身前送來。黃藥師不敢怠慢,左掌推出,將瀟湘子送了回去,只見那黑臉大漢跟著又沖近身來,於是舉杯飲了一口,回掌將他推出。楊過凝神瞧他掌法,雖功力深厚,卻也並非出奇的神妙,心想:「我若非出全力以赴,引不出他學自南海神尼的掌法。」當下氣聚丹田,催動掌力,將瀟湘子、尹克西、黑臉漢子三人越來越快的推向黃藥師身前。
黃藥師回了數掌,只覺那三人衝過來的勢頭便似潮水一般,一個浪頭方過,第二個更高的浪頭又撲了過來,心想:「這孩子的掌力一掌強似一掌,確是武學奇才!」
便在此時,那黑臉漢子忽地凌空飛起,腳前頭後,雙腳向黃藥師面門踹到。黃藥師斜掌卸力,右手不自禁的微微一晃,酒杯中一滴酒潑了出來,跟著尹克西和瀟湘子雙雙凌空,一正一斜的撞到。黃藥師叫道:「好!」放下酒杯,右手還了一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