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0頁
楊過拉著繩索,將樹幹拉到洞穴邊上,使得樹幹兩端橫架於洞外實地者較多,而中段凌空者不過數尺,再拉繩索試了兩下,知道樹幹橫架處頗為堅牢,吃得住自己身子重量,叫道:「我上去啦!」雙手抓著繩索,交互上升,低頭下望,只見裘千尺與綠萼母女倆在暮色朦朧中已成為兩個小小黑影。手上加勁,上升得更快了,片刻間便已抓到架在洞口的樹幹,手臂一曲,呼的一聲,已然飛出洞穴,落在地下。
楊過舒了一口長氣,站直身子,但見東方一輪明月剛從山後升起。在閉塞蒙暗的鱷潭與石窟中關了大半天,此時重得自由,胸懷間說不出的舒暢,心想:「我和姑姑同在古墓,卻何以又絲毫不覺鬱悶?可見境隨心轉,想出去而不得,心裡才難過,要是本就不想出去,出去了反而不開心了。」想到小龍女,情花刺傷處作痛,寧神片刻,將長索垂了下去。
裘千尺一見楊過出洞,便大罵女兒:「你這蠢貨,怎地讓他獨自上去了?他出洞之後,那裡還想得到咱們?」綠萼道:「媽,你放心,楊大哥不是那樣的人。」裘千尺怒道:「普天下男人都是一般,還能有什麼好的?」突然轉過頭來,向女兒全身仔細打量,說道:「小傻瓜,你給他占了便宜啦,是不是?」綠萼滿臉通紅道:「媽,你說什麼,我不懂。」裘千尺更是惱怒:「你不懂,為什麼要臉紅?我跟你說啊,對付男人,一步也放鬆不得,半點也大意不得,難道你還沒看清楚你媽的遭遇?」正自嘮叨不休,綠萼縱起身來,接住了楊過垂下的長索,給母親牢牢縛在腰間,笑道:「你瞧,楊大哥理不理咱們?」說著將繩索扯了幾扯,示意已經縛好。
裘千尺哼了一聲,道:「媽跟你說,上去之後,你須得牢牢釘住他,寸步不離。丈夫,丈夫,只是一丈,一丈之外,便不是丈夫了,知道麼?你外公給你媽取名為千尺,千尺便是百丈,嘿嘿,百丈之外,還有什麼丈夫?」綠萼又好笑,又傷感,心道:「媽真是一廂情願,人家那有半點將我放在心上了。再過一百年,我也管不著他。」眼眶一紅,轉過了頭。裘千尺還待說話,突覺腰間一緊,身子便緩緩向上升。
綠萼仰望母親,雖知楊過立即又會垂下長索來救自己,但此時孤零零的獨處地底石窟,不由得身子發顫,害怕異常。
楊過將裘千尺拉出洞穴,解下她腰間長索,二次垂入石窟。綠萼將樹皮索子縛在腰間,拉著繩索抖了幾下,但覺繩索拉緊,身子便即凌空上升。眼見足底的棗樹越來越小,頭頂的星星越來越明,再上去數丈便能出洞,猛聽得頭頂一人大聲呼叱,接著繩子一松,身子便急墮而落。從這百丈高處掉將下來,焉得不粉身碎骨?綠萼大聲驚呼,險些暈去,但覺身子往下直跌,實做不得半點主,只想:「他要摔死我嗎?不會,決計不會!」
楊過雙手交互收索,將綠萼拉扯而上,眼見成功,猛聽得身後腳步聲響,竟有人奔來襲擊,這一下當真吃驚非小,顧不得回身迎敵,雙手如飛般收索。但聽得一人大聲喝道:「在這裡鬼鬼祟祟,幹什麼勾當?」風聲勁急,一條長大沉重的兵刃擊向背心。
楊過聽著兵刃風聲,知是矮子樊一翁攻到,危急中只得回過左手,伸掌搭在鋼杖上向旁推開,化解了這一擊來勢。黑暗之中,樊一翁沒見到楊過面目,但已知對方武功了得,收轉鋼杖,奮力橫掃。楊過右手支持著綠萼的身重,加之那條百餘丈的長索也頗具份量,時刻稍久,本已吃力,感知杖到,忙又伸出左掌化解。樊一翁慣用的鋼杖已毀,這時所用的是另一條更粗鋼杖,這一杖來勢極猛,楊過左掌與他杖身甫觸,登覺全身大震,右手拿捏不住,繩索脫手,綠萼便向下急跌。
石窟中綠萼驚呼,而在石窟之頂,裘千尺與楊過也是齊聲大叫。楊過顧不得擋架鋼杖,左手疾探,俯身抓住繩索。但綠萼急墮之勢極大,百來斤的重量再加上急墮的沖勢,幾達千斤之力。楊過抓住繩索,微微一頓,隨即為衝力所扯,竟身不由主,頭下腳上的向洞窟中掉了下去。他武功雖強,至此也已絕無半分騰挪餘地。
裘千尺手足經絡已斷,武功全失,在旁瞧著,只有空自焦急,眼見盤在洞穴邊的百餘丈的長索越抽越短,只要繩索一盡,楊過與綠萼便身遭慘禍了。長索垂盡,突被二人的身重拉得急了,飛將起來,揮向裘千尺身旁。裘千尺心念一動:「你這惡賊害人,也教你同歸於盡。」看準繩索伸手輕輕一撥,這一撥並無多大勁力,但方位恰到好處,繩子甩將過去,正好在樊一翁腰間轉了幾圈,登時緊緊纏住。
樊一翁只覺腰間一緊,急忙使出千斤墜功夫想定住身子。但楊過與綠萼二人的身重並在一起,又加上這般下墮的衝力,還是帶得他一步步的走向洞穴邊上。樊一翁眼見只要再向前踏出一步,便一個倒栽蔥摔將下去,大驚之下,左手抓住繩索,右手撐住了洞口岩石,這麼一借力,大喝一聲,竟將繩索拉得停住不動。
這時綠萼離地已不過十數丈,眼見楊過隨她摔下,心中大慰。
當時最厲害的乃這股下墜的沖勢,即是小小一顆石子,從如許高處落下,也力道奇大,待得樊一翁奮起神力將沖勢止住,他手上重量便只楊過與綠萼二人體重,不過二百來斤,於他已殊不足道。他右手拉住繩索,左手便要伸到腰間去解開繩索,再將敵人摔下,突覺背心微微一痛,一件尖物正好指在他第六椎節之下的「靈台穴」上,一個婦人的聲音喝道:「快拉上來!靈台有損,百脈俱廢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