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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店伴道:「可不是麼?不但動武,還傷了人呢,你瞧,你瞧。」指著桌上幾條刀劍砍起的痕跡,得意洋洋的道:「這事才教險呢,你姊姊本事了得,一刀將兩個道爺的耳朵也削了下來。」楊過笑問:「什麼道爺?」心想定是全真教的牛鼻子道人給我姑姑教訓了一番。那店伴道:「就是那個……」說到這裡,突然臉色大變,頭一縮,轉身便走。
楊過料知有異,不自追出,端起飯碗,舉筷只往口中扒飯,放眼瞧去,只見兩個道人從客店門外並肩住來。兩人都是二十六七歲年紀,臉頰上都包了繃帶,走到楊過之旁的桌邊坐下。一個眉毛粗濃的道人一迭連聲的只催快拿酒菜。那店伴含笑過來,偷空向楊過眨下眼睛,歪了歪嘴。楊過只作不見,埋頭大嚼。他聽到了小龍女的消息,極是歡暢,吃了一碗又添一碗。他身上穿的是小龍女縫製的粗布衣衫,本就簡樸,一日一夜之間急趕,塵土滿身,便和尋常鄉下少年無異。那兩個道士一眼也沒瞧他,自行低聲說話。
楊過故意唏哩呼嚕的大聲嚼食,卻全神傾聽兩個道人說話。
只聽那濃眉道人道:「皮師弟,你說韓陳兩位今晚准能到麼?」另一個道人嘴巴甚大,喉音嘶啞,粗聲道:「這兩位都是丐幫中鐵錚錚的漢子,與申師叔有過命的交情,申師叔出面相邀,他們決不能不到。」楊過斜眼微睨,向兩人臉上瞥去,並不相識,心想:「重陽宮中牛鼻子成千,我認不得他們,他們卻都認得我這反出全真教的小子,可不能跟他們朝相。哼,他們打不過我姑姑,又去約什麼丐幫中的叫化子作幫手。」聽那濃眉道人道:「說不定路遠了,今晚趕不到……」那姓皮的道人道:「哼,姬師兄,事已如此,多擔心也沒用,諒她一個娘們,能有多大能耐……」那姓姬的道人忙道:「喝酒,別說這個。」隨即招呼店伴,吩咐安排一間上房,當晚就在店中歇息。
楊過聽了二人寥寥幾句對話,料想只消跟住這兩個道人,便能見著姑姑。想到此處,心中歡欣無限。待二人進房,命店伴在他們隔壁也安排間小房。
那店伴掌上燈,悄聲在楊過耳畔道:「小爺,你可得留神啊,你姊姊割了那兩個道爺耳朵,他們准要報仇。」楊過悄聲道:「我姊姊脾氣再好不過,怎會割人家耳朵?」那店伴陰陽怪氣的一笑,低聲道:「她對你自然好啦,對旁人可好不了。你姊姊正在店裡吃飯……嘿嘿,當真是姊姊?小的可不大相信,就算是姊姊罷,那道爺坐在她旁邊,就只向她的腿多瞧了幾眼,你姊姊就發火啦,拔劍跟人家動手……」他滔滔不絕,還要說下去,楊過聽得隔壁已滅了燈,忙搖手示意,叫他免開尊口,心中暗暗生氣:「那兩個臭道人定是見到姑姑美貌,不住瞧她,惹得她生氣。哼,全真教中又怎有好人?」又想:「姑姑曾到重陽宮中動手,那兩個臭道士自然認得她,那時他們臉上的怪模怪樣還能好看得了?」
他等店伴出去,熄燈上炕,這一晚決意不睡,默默記誦了一遍歐陽鋒所授的兩大神功秘訣。但這兩項秘訣本就十分深奧,歐陽鋒說得又顛三倒四,太也雜亂無章,他記得住的最多也不過兩三成而已,這時也不敢細想,生怕想得出了神,對隔房動靜竟然不知。
這般靜悄悄的守到中夜,突然院子中登登兩聲輕響,有人從牆外躍進。接著隔房窗子啊的一聲推開。姓姬的道人問道:「是韓陳兩位麼?」院子中一人答道:「正是。」姬道人道:「請進罷!」輕輕打開房門,點亮油燈。楊過全神貫注,傾聽四人說話。
只聽那姓姬的道人說道:「貧道姬清虛,皮清玄,拜見韓陳兩位英雄。」楊過心道:「全真教以『處志清靜』四字排行,這兩個牛鼻子是全真教中的第四代弟子,不知是郝大通還是劉處玄那一條老牛的門下。」聽得一個嗓音尖銳的人說道:「我們接到你申師叔的帖子,馬不停蹄的趕來。那小賤人當真十分了得麼?」姬清虛道:「說來慚愧,我們師兄弟跟她打過一場,不是她對手。」
那人道:「這女子的武功是什麼路數?」姬清虛道:「申師叔疑心她是古墓派傳人,是以年紀雖小,身手著實了得。」楊過聽到「古墓派」三個字,不自禁輕輕「哼」了一聲。
只聽姬清虛又道:「可是申師叔提起古墓派,這小丫頭卻對赤練仙子李莫愁口出輕侮言語,那麼又不是了。」那人道:「既是如此,料來也沒什麼大來頭。明兒在那裡相會?對方有多少人?」姬清虛道:「申師叔和那女子約定,明兒正午,在此去西南四十里的豺狼谷相會,雙方比武決勝。對方有多少人,現下還不知道。我們既有丐幫英雄韓陳兩位高手壓陣助拳,也不怕他們人多。」另一個聲音蒼老的人道:「好,我哥兒倆明午准到,韓老弟,咱們走罷。」
姬清虛送到門口,壓低了語聲說道:「此處離重陽宮不遠,咱們比武的事,可不能讓宮中馬、劉、丘、王幾位師祖知曉,否則我們會受重責。」那姓韓的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們申師叔的信中早就說了,否則的話,重陽宮高手如雲,何必又來約我們兩個外人作幫手?」那姓陳的道:「你放心,咱們決不泄漏風聲就是。別說不能讓馬劉丘王郝孫六位真人得知,你們別的師伯、師叔們知道了恐怕也不大妥當。」兩名道人齊聲稱是。楊過心想:「他們聯手來欺我姑姑,卻又怕教里旁人知道,哼,鬼鬼崇崇,作賊心虛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