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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登時大驚失色,高聲叫道:「放下了孩兒!」眼見一條條棘藤間足可側身通過,當即連續縱躍,跨過棘藤向黃蓉奔去,但這七八棵大樹方圓不過數丈,竟可望而不可即,她這般縱躍奔跑,似左實右,似前實後,幾個轉身,又已到棘藤圈之外。只見黃蓉放下孩兒,東一轉,西一晃,輕巧自在的空手出了藤圈。
李莫愁猛地省悟,那晚與楊過、程英、陸無雙等為敵,他們在茅屋外堆了一個個土墩,自己竟爾無法正面攻入,這時黃蓉用棘藤所圍的,自也是桃花島的九宮八卦神術了。她微一沉吟,心念已決:「只有先打退敵人,然後把棘藤一條條自外而內的移去,再抱嬰兒。這時如莽撞亂闖,敵人占了陣勢之利,自己非敗不可。」一擺拂塵,竄出數丈,反難得棘藤遠遠的,凝神待敵,竟沒再將這回事放在心上。
黃蓉初時見她在棘藤圈中亂轉,正自暗喜,忽見她縱身躍開,卻也好生佩服:「這女魔頭拿得起,放得下,決斷好快。她得享大名,果非幸致,看來實是勁敵。」這時女兒已置於萬無一失之地,再無牽掛,揮竹棒使招「按狗低頭」,向李莫愁後頸捺落。李莫愁拂塵倒卷,纏向竹棒,唰的一聲,帚絲直向黃蓉面門擊來。兩人以快打快,各展精妙招術,頃刻間已拆了數十招。
李莫愁功力深厚,拂塵上招數變化精微,但對方的打狗棒法委實奧妙無比,她勉力抵擋得數十招,已可說是武林中罕有之事,眼見竹棒平平淡淡的一下打來,到得眼前,方向部位斗然大異,自知再斗下去,終將落敗。這竹棒看來似乎並非殺人利器,但周身三十六大穴只要給棒端戳中一處,便即動彈不得。李莫愁奮力再招架了幾棒,額頭已然見汗,拂塵在身前連揮數下,攻出兩招,足下疾向後退,說道:「郭夫人的棒法果然精妙,小妹甘拜下風。只小妹有一事不解,卻要請教。」黃蓉道:「不敢!」
李莫愁道:「這竹棒棒法乃九指神丐絕技,桃花島的武功倘然果真了得,郭夫人何以不學令尊的家傳本事,卻反而求諸外人?」黃蓉心想:「這人口齒好不厲害,她勝不了我棒法,便想我舍長不用。」笑道:「你既知這棒法是九指神丐所傳,那麼也必知道棒法之名了。」李莫愁哼了一聲,眉間煞氣凝聚,卻不答話。黃蓉笑道:「棒號打狗,見狗便打,事所必至,豈有他哉?」
李莫愁見不能激得她舍棒用掌,若與她作口舌之爭,對方又伶牙俐齒,自己仍然是輸,將拂塵在腰間一插,冷笑道:「天下的叫化兒個個唱得慣蓮花落,果然連幫主也是貧嘴滑舌之徒,領教了!」說著大踏步走到林邊,在一個樹墩上一坐。
她這麼認輸走開,黃蓉本是求之不得,但見她坐著不走,心念一轉,已知其意,她實是捨不得襄兒,自己倘若去將女兒抱了出來,她必上來纏鬥,這一來強弱之勢倒轉,那便大大不利,看來不將此人打死打傷,女兒縱入自己掌握,仍是無法平平安安的抱回家去。當下左走三步,右搶四步,斜行迂迴,已搶到李莫愁身前,這幾步看似輕描淡寫,並無奇處,但中藏八卦變化,李莫愁不論向那一方位縱躍,都不能逃離她的截阻,跟著右手輕抖,竹棒已點向李莫愁左肘。
李莫愁舉掌封格,喝道:「自陳玄風、梅超風一死,黃藥師果真已無傳人。」她這話一來譏刺黃蓉只有北丐所傳的打狗棒法可用,二來又恥笑黃藥師收徒不謹。
黃蓉的家傳「玉簫劍法」這時也已練得頗為精深,只是手中無劍,若是以棒作劍,兵刃不順,便未必能勝眼前這個強敵,微微一笑,說道:「我爹爹收了幾個不肖徒兒,果然不妙,卻那及得李道長和龍姑娘師姊妹同氣連枝,一般的端莊貞淑。」
李莫愁怒氣上沖,袖口一揮,兩枚冰魄銀針向黃蓉小腹激射過去。她雖殺人不眨眼,手段毒辣無比,卻是個守身如玉的處女,她只道小龍女行止不端,聽黃蓉竟將自己與師妹相提並論,大怒之下,一出手便是最陰狠的暗器。
黃蓉這時和她站得甚近,閃避不及,急忙迴轉竹棒,一一撥開。若不是她打狗棒法已練到化境,撥得開一枚,第二枚實難擋過。兩枚銀針從她臉前兩寸之外飛掠而過,隱隱聞到一股藥氣,當真險到極處。黃蓉想起數年前愛雕的一足為這冰魄銀針擦傷,醫治了六七個月毒性方始去盡,一凜之下,又見雙針迎面射來。
黃蓉向東斜閃,兩枚銀針挾著勁風從雙耳之旁越過,心想:「此處離襄兒太近,這毒針四下里亂飛激射,萬一碰破她一點嫩皮,可不得了!」疾奔向東,穿出林子。李莫愁隨後追來,認定她除棒法神妙之外,其餘武功均不及自己,眼見她晃身出林,喝道:「未分勝敗,怎麼便走了?」黃蓉轉過身子,微微一笑。李莫愁道:「郭夫人,你擋我銀針,還是非用這竹棒不可麼?」說著搶上幾步。
黃蓉知道若不收起竹棒,她總是輸得心不甘服,將竹棒在腰間一插,笑道:「久聞李道長赤練神掌殺人無數,小妹便接你幾掌。」
李莫愁一怔,心道:「她明知我毒掌厲害,卻仍要和我比掌,如此有恃無恐,只怕有詐。」但想她掌法縱然神妙,怎及自己的神掌沾身即斃,雙掌一拍,內力已運至掌心,說道:「願領教桃花島的桃華落英掌妙技。」眼見黃蓉右掌輕飄飄的拍來,當下左掌往她掌心按去,右掌跟著往她肩頭擊落。這兩掌本已迅速沉猛,兼而有之,但她右掌擊出之際,同時更發出兩枚銀針,射向黃蓉胸腹之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