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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過哈哈大笑,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那官員道:「下官耶律鑄,請問英雄高姓大名?」楊過道:「我叫楊過。你在蒙古做什麼官?」耶律鑄說了。原來他是蒙古大丞相耶律楚材的兒子。耶律楚材輔助成吉思汗和窩闊台平定四方,功勳卓著,是以耶律鑄年紀不大,卻已做到汴梁經略使的大官,這次是南下到河南汴梁去就任。
楊過也不懂汴梁經略使是什麼官職,只點點頭,說道:「很好,很好。」耶律鑄道:「下官不知何以得罪了楊英雄,當真胡塗萬分。楊英雄但有所命,請吩咐便是。」楊過笑了笑,道:「也沒什麼得罪了。」突然一縱身,躍出窗去。耶律鑄大驚,急叫:「楊英雄……」奔到窗邊,楊過早已影蹤全無。耶律鑄驚疑不定:「此人倏忽而來,倏忽而去,我身上中了他的毒針,那便如何是好?」忙拔出掌心中的細針,肩頭和掌心漸感麻癢難當。
正心煩意亂間,窗格一動,楊過已然回來,室中又多了一個少女,正是陸無雙。耶律鑄道:「啊,你回來了!」楊過指著陸無雙道:「她是我的媳婦兒,你向她磕頭罷!」陸無雙喝道:「你說什麼?」反手就是一記巴掌。楊過倘若要避,這一記如何打他得著?但自找尋不著小龍女,沮喪無聊之際,心情反常,頗願自虐受苦,只覺受她打上一掌、罵得幾句,說不出的舒服受用,竟不躲開,啪的一響,面頰上熱辣辣的吃了一掌。
耶律鑄不知二人平時鬧著玩慣了的,只道陸無雙的武功比楊過還要高強,呆呆的望著二人,不敢作聲,楊過撫了撫被打過的面頰,對耶律鑄笑道:「你中了我神針之毒,但一時三刻死不了。只要乖乖聽話,我自會給你治好。」耶律鑄道:「下官生平最仰慕的是英雄好漢,只可惜從來沒見過真正有本領之人,今日得能結識高賢,實慰平生之望。楊英雄有何吩咐,下官樂於照辦。」這幾句話既自高身分,又將對方大大的捧了一下。
楊過從來沒跟官府打過交道,不知居官之人最大的學問就是奉承上司,越精通做官之道的,諂諛之中越不露痕跡。耶律鑄原是遼國人,本來粗野誠樸,遼亡後在蒙古朝里做官,漸漸也沾染了中國官場的習氣。楊過給他幾句馬屁一拍,心中大喜,翹起拇指贊道:「瞧你不出,倒是個挺有骨氣的漢子。來,我立刻給你治了。」當下用吸鐵石將他肩頭的兩枚玉蜂針吸了出來,再給他在肩頭和掌心敷上解藥。小龍女與楊過若非當真遭逢大敵,所使玉蜂針是只餵極輕微毒藥的那一種。
陸無雙從未見過玉蜂針,這時見那兩口針細如頭髮,似乎放在水面也浮得起來,心想:「一陣風就能把這針吹得不知去向,卻如何能作為暗器?」對楊過佩服之心不由得又增了一分,口中卻道:「使這般陰損暗器,沒點男子氣概,也不怕旁人笑話。」
楊過笑了笑,卻不理會,向耶律鑄道:「我們兩個,想投靠大人,做你的侍從。」耶律鑄一驚,忙道:「楊英雄說笑話了,有何囑咐,請說便是。」楊過道:「我不說笑話,當真是要做大人的侍從。」耶律鑄心想:「原來這二人想做官,圖個出身。」不由得架子登時大了起來,咳嗽一聲,正色道:「嗯,學了一身武藝,賣與帝皇家,那才是正途啊。」楊過笑道:「這個你又想錯了。我們有個極厲害的仇家對頭,一路在後追趕。咱倆打她不過,想裝成你的侍從,暫時躲她一躲。」耶律鑄好生失望,一張板了起來的臉重又放鬆,陪笑道:「想兩位這等武功,區區仇家,何足道哉。倘若他們人多勢眾,下官招集兵勇,將他們拿來聽憑處置便是。」楊過道:「連我也打她不過,大人那些兵詠就不必費事啦。快吩咐侍從,給我們拿衣服更換。」
他這幾句話說得甚為輕鬆,但語氣中自有一股威嚴,耶律鑄連聲稱是,命侍從取來衣服。楊陸二人到另室去更換了。陸無雙取過鏡子一照,鏡中人貂衣錦袍,明眸皓齒,居然是個美貌的少年蒙古軍官,自覺有趣。
次晨一早起程。楊過與陸無雙各乘一頂轎子,由轎夫抬著,耶律鑄仍然騎馬,未到午時,但聽得鸞鈴之聲隱隱響起,由遠而近,從一行人身邊掠了過去。陸無雙大喜,心道:「在這轎中舒舒服服的養傷,真再好不過。傻蛋想出來的傻法兒倒也有幾分道理。我就這麼讓他們抬到江南。」
如此行了兩日,不再聽得鷥鈴聲響,想是李莫愁一直追下去,不再回頭尋找。向陸無雙尋仇的道人、丐幫等人,也沒發覺她的縱跡。
第三日上,一行人到了龍駒寨,那是秦豫之間的交通要地,市肆繁盛。用過晚飯後,耶律鑄踱到楊過室中,向他請教武學,高帽一頂頂的送來,將楊過奉承得通體舒泰。楊過也就隨意指點一二。耶律鑄正自聚精會神的傾聽,一名侍從匆匆進來,說道:「啟稟大人,京里老大人送家書到。」耶律鑄喜道:「好,我就來。」正要站起身向楊過告罪,轉念一想:「我就在他面前接見信使,以示我對他絲毫無見外之意,那麼他教我武功時也必盡心。」於是向侍從道:「叫他到這裡見我。」
那侍從臉上有異樣之色,道:「那……那……」耶律鑄將手一揮,道:「不礙事,你帶他進來。」那侍從道:「是老大人自己……」耶律鑄臉一沉道:「有這門子囉唆,快去……」話未說完,突然門帷掀處,一人笑著進來,說道:「鑄兒,你料不到是我罷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