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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聽得林中傳出錚錚琴聲,接者樹梢頭冒出一股淡淡白煙。丘郭二人只聞到一陣極甜的花香。過不多時,嗡嗡之聲自遠而近,那群玉蜂聞到花香,飛回林中,原來是小龍女燒香召回。
丘處機與小龍女做了十八年鄰居,從不知她竟有此本事,既感佩服,又覺有趣,說道:「早知我們這位芳鄰如此神通廣大,全真教大可不必多事。」他這兩句話雖對郭靖而言,但提氣送出,有意也要小龍女聽到。果然林中琴聲變緩,輕柔平和,顯是酬謝高義之意。丘處機哈哈大笑,朗聲叫道:「姑娘不必多禮。貧道丘處機率弟子郭靖,敬祝姑娘芳辰。」琴聲錚錚兩響,似是酬答,從此寂然。
郭靖聽那些人叫得可憐,道:「道長,這些人怎生救他們一救?」丘處機道:「龍姑娘自有處置,咱們走罷。」
二人轉身東回,路上郭靖又求丘處機收楊過入門。丘處機嘆道:「你楊鐵心叔父是豪傑之士,豈能無後?楊康落得如此下場,我也頗有不是之處。你放心好了,我必盡心竭力,教養這小孩兒成人。」郭靖大喜,就在山路上跪下拜謝。
二人談談說說,回到重陽宮前,天色已明。眾道正在收拾後院燼餘,清理瓦石。
丘處機召集眾道士,為郭靖引見,指著那主持北斗大陣的長須道人,說道:「他是王師弟的大弟子,名叫趙志敬。第三代弟子之中,武功以他練得最純,就由他點撥過兒的功夫罷。」
郭靖與此人交過手,知他武功確頗了得,心中甚喜,命楊過向趙志敬行了拜師之禮,自已又向趙志敬鄭重道謝。
他在終南山盤桓數日,對楊過諄諄告誡叮囑,又跟他詳細說明全真派武功乃武學正宗,當年王重陽武功天下第一,各家各派的高手無一能敵。他自己所以能勝諸道,實因眾道士未練到絕頂,卻非全真派武功不濟。可是楊過認定郭靖夫婦不願教他本領,推卸責任,便胡亂交給旁人傳藝,兼之親眼見到群道折劍倒地的種種狼狽情狀,郭靖雖解釋再三,他口頭唯唯答應,心中決不肯信。郭靖安頓好了楊過,與眾人別過,回桃花島而去。
丘處機回想當年傳授楊康武功,卻任由他在王府中養尊處優,終於鑄成大錯,心想:「自來嚴師出高弟,棒頭出孝子。這次對過兒須得嚴加管教,方不致重蹈他父覆轍。」當下將楊過叫來,疾言厲色的訓誨一頓,囑他刻苦耐勞,事事聽師父教訓,不可有絲毫怠忽。
楊過留在終南山上,本已老大不願,此時沒來由的受了一場責罵,恚憤難言,當時忍著眼淚答應了,待得丘處機走開,不禁放聲大哭。忽然背後一人冷冷的道:「怎麼?祖師爺說錯了你麼?」
楊過一驚,止哭回頭,只見背後站著的正是師父趙志敬,忙垂手道:「不是。」趙志敬道:「那你為什麼哭泣?」楊過道:「弟子想起郭伯伯,心中難過。」趙志敬明明聽得丘師伯厲聲教訓,他卻推說為了思念郭靖,甚為不悅,心想:「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已如此狡猾,若不重重責打,大了如何能改?」沉著臉喝道:「你膽敢對師父說謊?」
楊過眼見全真教群道給郭靖打得落花流水,又見丘處機等被霍都一班妖邪逼得手忙腳亂,全賴郭靖救援,認定這些道士本領全都稀鬆平常。他對丘處機尚且毫不佩服,更何況對趙志敬?他見師父臉色難看,心道:「我拜你為師,原本迫不得已,就算我武功練得跟你一模一樣,又有屁用?還不是大膿包一個?你凶霸霸的幹麼?」當下轉過了頭不答。
趙志敬大怒,嗓門提得更加高了:「我問你話,你膽敢不答?」楊過道:「師父要我答什麼?」趙志敬聽他出言挺撞,怒氣再也按捺不住,反手揮去,啪的一聲,登時將他打得臉頰紅腫。楊過哇的一聲,哭了出來,發足便奔。趙志敬追上去一把抓住,問道:「你到那裡去?」楊過道:「快放手,我不跟你學武功啦。」
趙志敬更怒,喝道:「小雜種,你說什麼?」楊過此時橫了心,罵道:「臭道士,狗道士,你打死我罷!」其時於師徒之份看得最重,武林之中,師徒就如父子一般,師父就要處死弟子,為徒的往往也不敢反抗。楊過居然膽敢辱罵師尊,實是罕見罕聞的大逆不道之事。趙志敬氣得臉色焦黃,舉掌又劈臉打了下去。楊過突然間縱身躍起,抱住他手臂,張口咬住他的右手食指,出力咬緊,牙齒深入肉里。
楊過自得歐陽鋒授以內功秘訣,時加修息,已有了些根柢。趙志敬盛怒之下,又瞧他是小小孩童,絲毫未加提防,給他緊抱狠咬,竟掙之不脫,十指連心,手指受痛,最為難忍。趙志敬左手在他肩頭重重一拳,喝道:「你作死麼?快放開!」楊過此時心中狂怒,縱然刀槍齊施,他也決意不放,但覺肩頭劇痛,牙齒更加用勁,喀的一響,直咬抵骨。趙志敬大叫:「哎唷!」左拳狠狠在他天靈蓋上一錘,將他打得昏去,這才捏住他下顎,將右手食指抽出。滿手鮮血淋漓,指骨已斷,雖能續骨接指,但此後這根手指的力道必較往日為遜,武功不免受損,氣惱之餘,在楊過身上又踢了幾腳。
他撕下楊過衣袖,包了手指創口,四下一瞧,幸好無人在旁,此事若被旁人知曉,江湖上傳揚出去,說全真教趙志敬給小徒兒咬斷指骨,當真顏面無存,當下取過一盆冷水,將楊過潑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