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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英愕然未解,馮默風已聽得怒火衝天,一股剛勇從胸中湧起,鐵錘拐杖,同時出手。他左足站地,一個「金雞獨立」式,猶如釘在地下,又穩又定,雙手錘拐帶著一股熾烈的熱氣,向李莫愁直逼過去。
李莫愁見他來勢猛烈,不敢正面接戰,縱躍閃避,尋隙還擊。楊過又叫道:「李莫愁,你罵桃花島主招搖撞騙,是個無恥之徒,我瞧你自己才無恥!」馮默風越聽越怒,鐵錘和拐杖橫揮直壓,猛不可當,初時他招術頗見生疏,鬥了一陣,越來越順手。
馮默風離桃花島後,三十年來練功不輟,練功時日久於李莫愁,但李莫愁縱橫江湖,大小數百戰,經歷見識多他百倍,拆得二三十招,李莫愁已知馮默風功力不弱,經驗卻實在太過欠缺,兼之只有一腿,時刻一長,定然要輸,於是立意與之游斗,待其銳氣一挫,再行反攻。果然再斗得十餘合,馮默風怒意稍減,鬥志即懈,漸落下風。
楊過不斷叫嚷,誣稱李莫愁到處誹謗黃藥師。馮默風只聽得怒不可遏,大叫:「你罵我恩師,我跟你拼命!」臉上連中幾拂塵,流血滿面,神情可怖。他絲毫不理會受傷,挺著燒紅的鐵錘鐵拐,向李莫愁猛衝過去,不顧自己死活,要跟她同歸於盡。李莫愁見他死纏爛打,在他這股剛勇之前,不由得怯了,連退幾步,叫道:「不打了,我又不想殺你!」馮默風叫道:「我要報答師恩,就是要你殺我!」勇氣大增,狂猛敲擊。李莫愁眼見勢危,又忌憚楊過窺伺在旁,心想這小子武功大進,亦是不可輕敵之人,當下只求脫身,舉拂塵向馮默風胸口疾揮。
馮默風橫錘檔開。拂塵已乘勢彎過,捲住了錘頭,這是李莫愁奪人兵刃的絕招,只要一奪一甩,馮默風的鐵錘非脫手不可。豈知嗤嗤嗤一陣輕響,青煙冒起,各人聞到一股焦臭,拂塵的帚尾竟已燒斷。
這一來,李莫愁非但沒奪到對方兵刃,反而將自己兵刃失去了。她臨危不亂,擲下拂塵柄,改使赤練神掌。這路掌法雖然厲害,卻非貼近施展不為功,馮默風右錘左拐,舞得風聲呼呼,得心應手,但見兩條人影之間不斷冒出青煙,原來李莫愁身上道袍帶到燒得通紅的錘拐,一塊塊的不斷燒毀。她心中大怒,明明可以取勝,卻讓這鐵匠在兵刃上占了便宜,實不甘心,決意要擊他一掌出氣。
馮默風初次與人交手,倘若上來接連吃虧,登時便會畏縮,此刻占了上風,錘拐使將出來竟極盡精妙。李莫愁想要擊他一掌,幾次都是險些碰到鐵錘鐵拐,若非閃避得快,掌心都要給燒焦了。突然之間,馮默風叫道:「喂,你這女人,你這樣子成不成體統!」獨足向後躍開半丈。李莫愁一呆,一陣涼風吹來,身上衣衫片片飛開,手臂、肩膊、胸口、大腿,竟有多處肌膚露了出來。她是閨女之身,這一下羞慚難當,正要轉頭退走,突然背上一涼,又是一大塊衣衫飛走。
楊過見她處境狼狽,當即拾起地下馮默風脫下的破舊外袍,運起內力,向她背上擲去。那袍子就似一個人般張臂將她抱住。李莫愁忙將手臂穿進袖子,拉好衣襟,饒是她一生見過大陣大仗無數,此時也不由得驚羞交集,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不知是否更與敵人動手?尋思:「若再上前搏鬥,這件衣衫又會燒毀,這口氣只好咽下再說。」向楊過點點頭,謝他贈袍之德,轉頭對馮默風道:「你使這等詭異兵刃,果是黃老邪的嫡傳邪道。你憑良心說,若以真實武功拚斗,可勝得過我麼?黃老邪的弟子倘若規規矩矩的與我單打獨鬥,能占上風麼?」
馮默風坦然道:「若非你失了兵刃,那麼時刻一久,便可勝我。」李莫愁傲然道:「你知道就好。我那紙上寫道,桃花島門人恃眾為勝,可沒說錯。」
馮默風低頭沉思,過了一會,道:「不論誰侮辱我恩師,我都跟他拼命!倘若我曲陳梅陸四位師兄姊在此,任那一位都強過了你。別說曲師兄、陳師兄武功卓絕,就是梅超風梅師姊也屬女流,你就決計勝不了她。」
李莫愁冷笑道:「這些人死無對證,更說什麼?黃老邪的功夫也只如此。我本想領教領教他親生女兒郭夫人的神技,但舉一反三,那也不必了。」說著轉身欲走。
楊過心念微動,說道:「且慢!」李莫愁秀眉一揚,道:「怎麼?」楊過道:「你說桃花島主武功不過如此,那就錯了。我聽他說過一路玉簫劍法,盡可破得你的拂塵功夫。」說著拿起鐵條,在地下揮劃圖形,口中解說:「喏,你這一記當面迎擊,果然迅捷凌厲,但他長劍從此處橫削,你就收勢不及。你若反打,這劍就從此疾攻,你如正面拂穴,他就以虎形爪抓你帚尾,卻倒轉劍柄逆點你的肩貞穴,這一招你想得到麼?」這一招果然匪夷所思,可也真精妙絕倫。正面拂穴原是李莫愁拂塵功夫的絕招之一,楊過所說的這一招,卻將她克製得再無還手餘地,只有丟了拂塵認輸。
楊過又比劃著名說道:「再說到你的赤練掌法,桃花島主留有指甲,這麼一掌引開,待你手掌擊到,他使出彈指神通功夫,指甲在你掌心這麼一彈,你這隻手掌豈不是當場廢了?他只須立時削去指甲,你掌上劇毒就傳不到他身上。」接著又說了十餘招黃藥師克制她武功的法門。
這番話只把李莫愁聽得臉如土色,他每一句話都入情入理,所說的功夫每一項均巧妙無比,確非自己所能抵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