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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一翁又道:「我們探得蒙古番兵要以火炮轟打襄陽,南陽城的地窖之中藏了數十萬斤火藥。因此我們的祝壽煙花一起,流星傳訊,埋伏在南陽城內的一千好手便同時動手,先燒火藥,再燒糧草。蒙古大軍的士卒馬匹,這番可要餓肚子了。」
郭靖和黃蓉對視一眼,都又驚又喜。他夫婦倆當年隨成吉思汗西征,曾親見蒙古軍以火炮轟城,當真有崩山裂石之威。只是火藥和鐵炮殊不易得,因此蒙古數攻襄陽,都未用炮。這次皇帝蒙哥御駕親征,自是攜有當世最厲害的攻城利器了。若不是楊過這一把火,襄陽合城軍民難免遭逢大劫。兩人又想:「殲滅敵軍兩個千人隊,固然大殺其威,但毀了蒙古軍在南陽積貯數年的火藥和大軍糧草,只要他糧運不繼,那就逼得非退兵不可。這場功勞可更加大了。」夫婦倆向史氏兄弟、西山一窟鬼連聲稱謝。史伯威和樊一翁都道:「小人等只是奉了神鵰俠之命辦事,小小奔走之勞,兩位何足掛齒?」
這時遠處火藥爆炸聲仍不斷隱隱傳來,只隔得遠了,聽來模糊鬱悶。斗然之間,幾下聲音略響,接著地面也微微震動。樊一翁喜道:「那個最大的火藥庫也炸了。」
校場上歡呼大叫,把盞敬酒之聲,響成一片,人人都稱頌神鵰俠功德無量。
郭芙眼見丈夫藝冠群雄,將丐幫幫主之位拿到了手,於當世豪傑之前大大露臉,那知驀地里生出這些事來。楊過人尚未到,卻已將丈夫的威風壓得絲毫不剩,雖說殲滅蒙古先鋒、火燒南陽糧草火藥,實是兩件大大好事,但她總不免愀然不樂;又聽說史氏兄弟和西山一窟鬼說道,這是楊過送給妹子的兩件生日禮物,那十個煙火大字高懸天空,惟恐群雄不知此舉全是為了妹子,相形之下,自己更加沒了光采。她轉念一想:「好哇!楊過這廝恨我斬他的手臂,故意削我面子來著!」想到此處,更勃然而怒。
梁長老和耶律齊、郭芙同席,眼見人人興高采烈,郭芙卻臉色不豫,微一沉吟,已知其意,笑道:「老頭子可真老胡塗啦,這一歡喜,竟把眼前的大事拋到了腦後。」躍上高台,朗聲說道:「各位英雄請了,蒙古番兵連遭兩大挫折,咱們自是不勝之喜。可還有一件喜上加喜之事,適才耶律大爺顯示了精湛武功,人人欽服,我們丐幫便奉耶律大爺為本幫之主。天下英雄,可有不服的麼?本幫弟子,可有異言的麼?」
他連問三聲,台下無人出聲。梁長老道:「如此便請耶律大爺上台。」耶律齊躍上高台,抱拳向台下團團行禮,正要說幾句「無德無能」的謙抑之言,忽聽得台下有人叫道:「且慢,小人有一句話,斗膽要請教耶律大爺。」耶律齊一怔,眼見這句話是從丐幫弟子的人叢中發出,拱手道:「不敢!請說便是。」
只見丐幫中站起一人,大聲道:「耶律大爺的令尊在蒙古貴為宰相,令兄也曾位居高官,但咱們丐幫和蒙古為敵。耶律大爺負此重嫌,豈能為本幫之主?」
耶律齊恨恨的道:「先君楚材公為蒙古皇后下毒害死,先兄耶律鑄也蒙冤遭害,小可護送家母妹子,逃來南朝,做個難民百姓。小可與蒙古暴君,實有不共戴天之仇。」那乞丐道:「話雖如此說,但令尊之死,甚為曖昧,下毒云云,只是風傳,未聞有何確證。令兄犯法獲罪,乃所應得,此仇不報也罷,倒是本幫大仇未復……」郭芙聽得他出言譏刺丈夫,再也按捺不住,喝道:「你是誰?膽敢在此胡言亂語?有膽子的,站到台上去說。」
那乞丐仰天大笑,說道:「好,好,好!幫主還沒做成,幫主夫人先顯威風。」也不見他移步抬腳,身子微晃,已站在台口。群雄見他露了這手輕功,心頭都是一驚:「這人武功強得很啊,那是誰?」台下數千對眼光,齊都集在他身上。
只見他身披一件寬大破爛的黑衣,手持一根酒杯口粗細的鐵杖,滿頭亂髮,一張臉焦黃臃腫,凹凹凸凸的滿是疤痕,背上負著五隻布袋,原來是一名五袋弟子。丐幫中本乏相貌俊雅之人,這人更奇醜無倫。丐幫幫眾識得他名叫何師我,向來沉默寡言,隨眾碌碌,只因多年來為幫務勤勉出力,才逐步升到五袋弟子,但武藝平常,才識卑下,誰都沒對他重視,均想他升到五袋弟子,已屬極限,那料到這樣個庸人竟會突然向耶律齊公然質問,而武功之強更大出幫眾意料之外,都想:「這何師我從那裡偷偷學了這一身功夫來啦?」
何師我人雖平庸,相貌之丑卻令人一見難忘,因此耶律齊倒也識得他,抱拳道:「不知何兄有何高見,要請指教。」何師我冷笑道:「只教兩字,如何敢當?不過小人有兩件事不明白,因此上台來問問。」耶律齊道:「那兩件事?」何師我道:「第一件,我幫新舊幫主前後交接,歷來以打狗棒為信物。耶律大爺今日要做幫主,不知這根本幫至寶的打狗棒卻在何處?小人想要見識見識。」此言一出,丐幫幫眾心中都道:「這一句話問得厲害。」耶律齊道:「魯幫主命喪奸人之手,這打狗棒也給奸人奪了去。此乃本幫奇恥大辱,凡本幫弟子,人人有責,務須將打狗棒奪回。」
何師我道:「小人第二件不明白之事,是要請問:魯幫主的大仇到底報是不報?」耶律齊道:「魯幫主為霍都所害,眾所共知,當世豪傑,無不悲憤。只是連日追尋,未知霍都這奸賊的下落,這是本幫的要務,咱們便找遍了天涯海角,也要尋到霍都這奸賊,為魯幫主報仇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