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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蓉笑道:「道長之名,小妹一向久仰的了。道長說話如何這般客氣?」李莫愁道:「郭夫人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前任幫主,武林中群倫之首,小妹當真相見恨晚。」兩人說了好些客套話。
黃蓉笑道:「道長懷抱的這個嬰兒,可愛得很啊,卻不知是誰家孩兒?」李莫愁道:「說來慚愧,郭夫人可莫見笑。」黃蓉道:「不敢。」心想眼下說到正題了,一說翻便得動手,心中籌思方案,如何在動手之前先將女兒搶過,卻聽李莫愁道:「也是我古墓派師門不幸,小妹無德,不能教誨師妹,這孩兒是我龍師妹的私生女兒。」
黃蓉心下大奇:「龍姑娘沒懷孕,怎會有私生女兒?這明明是我女兒,她當面謊言欺詐,是何用意?」她可不知李莫愁實非有心欺騙,只道這女孩真是楊過和小龍女所生。李莫愁心恨師父偏心,將古墓派的秘籍《玉女心經》單傳於小師妹,這時黃蓉問及,便乘機敗壞師妹的名聲。黃蓉道:「龍姑娘看來貞淑端莊,原來有這等事,倒真令人想不到了。卻不知這孩兒的父親是誰?」
李莫愁道:「這孩兒的父親麼?說起來更加氣人,卻是我師妹的徒兒楊過。」
黃蓉雖善於裝假作偽,這時卻也忍不住滿臉紅暈,心下大怒,暗道:「你把我女兒說成是龍姑娘私生,那也罷了,但說她父親乃是楊過,豈非當面辱我?」但這怒色只在臉上一閃而過,隨即平靜如常,說道:「胡鬧,胡鬧,太不成話了。可是這女孩兒卻真討人歡喜,李道長,給我抱抱。」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蘋果,舉在孩子面前,口中啜啜作聲,逗那女孩,說道:「乖孩兒,你的臉蛋兒可不像這蘋果麼?」
李莫愁自奪得郭襄後一直隱居深山,弄兒為樂,每日買了豬牛羊肉餵飼母豹,再擠了豹乳餵飼嬰兒。她一生作惡多端,卻也不是天性歹毒,不過情場失意後憤世嫉俗,由惱恨傷痛而乖僻,更自乖僻而狠戾殘暴。郭襄嬌美可愛,竟打動了她天生的母性,有時中夜自思,即使小龍女用《玉女心經》來換,也未必肯把郭襄交還。這時見黃蓉要抱孩兒,便如做母親的聽到旁人稱讚自己孩兒一般,頗以為喜,笑吟吟的遞了過去。
黃蓉雙手剛要碰到郭襄的襁褓,臉上忍不住流露出愛憐備至的神色,這慈母之情,說什麼也難以掩飾。她對這幼女日夜思想,只恐她已死於非命,這時得能親手抱在懷中,如何不大喜若狂?
李莫愁斗見她神色有異,心中一動:「她如只是喜愛小兒,隨手抱她一抱,何必如此心神震盪?此中定然有詐。」猛地里雙臂回收,右足點動,已向後躍。她雙足落地,正要喝問,只見黃蓉已如影隨形般竄來。李莫愁提起放在地下的麻袋,隨手一抖,袋中二十斤白米和一斤鹽齊向黃蓉劈面打去。
黃蓉縱身躍起,白米和鹽粒盡數從腳底飛過。李莫愁乘機又已縱後丈許,抽了拂塵在手,笑吟吟的道:「郭夫人,你要助楊過搶這孩兒麼?」黃蓉在這一竄一躍之間,已想到對方既已起疑,勢難智取,只有用力強奪,當下也笑嘻嘻的道:「我不過見孩兒可愛,想要抱抱。你如此見外,未免太瞧人不起了。」
李莫愁道:「郭大俠夫婦威名震於江湖,小妹一直欽佩得緊,今日得見施展身手,果然名下無虛。小妹此刻有事,便此拜別。」她生怕郭靖便在左近,膽先怯了,交代了這幾句話,轉身便走。
黃蓉縱躍上前,身在半空,已抽竹棒在手。丐幫世傳的打狗棒她已傳給魯有腳,現下隨身所攜的這條竹棒雖不如打狗棒堅韌,長短輕重卻一般無異,只是色作淡黃,以示與打狗棒有別。她不待身子落地,竹棒已使「纏」字訣掠到了李莫愁背後。
李莫愁心想我和你無怨無仇,今日初次見面,我說話客客氣氣,有甚得罪你處,何以毫沒來由的便出兵刃打人?拂塵後揮,擋開竹棒,還了一招。黃蓉的棒法快速無倫,六七招一過,李莫愁已感招架為難。她本身武功比之黃蓉原已稍遜,何況手抱孩兒,更加轉動不靈。黃蓉繞著她東轉西擋,竹棒抖動,頃刻間李莫愁已處下風。
又拆數招,李莫愁見她竹棒始終離開孩兒遠遠的,知她有所避忌,心想:「每次與人相鬥,倒是抱著孩兒的占了便宜。」笑道:「郭夫人,你要考較小妹功夫,山高水長,盡有相見之日,何必定要今日過招?任誰一個失手,豈不傷了這可愛的孩兒?」
黃蓉心想:「她是當真不知這是我的女兒,還是裝假?可須得先試她出來。」說道:「為了這孩兒,我已讓了你十多招,你再不放下孩兒,我可不顧她死活了!」說著舉棒向她右腿點去。李莫愁揮拂塵一擋,黃蓉竹棒不待與拂塵相交,已然挑起,驀地戮向她左胸。這一戳又快又妙,棒端所指,正是郭襄小小身子。
這一棒倘若戳中了,連李莫愁也須受傷,郭襄受了更非立時喪命不可。黃蓉在這棒上控縱自如,棒端疾送,已點到了郭襄的襁褓,這一下看似險到了極處,但打狗棒法在她手下使將出來,自是輕重遠近,不失分毫。李莫愁那知就裡,眼見危急,忙向右閃避,自身不免就此露了破綻,啪的一下,左脛骨已給竹棒掃中,險些絆倒,向旁連跨兩步,這才站定。她揮拂塵護住身前,轉過頭來,怒道:「郭夫人你枉有俠名,卻對這小小嬰兒也施辣手,豈不可恥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