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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都見二人姿式凝重,倒也不敢輕視,心道:「贏到此處,已然夠了,莫要見好不收,自討沒趣。」降龍十八掌和一陽指都是武學中一等一的功夫,武氏兄弟功力雖淺,擺出來的架子卻分毫不錯,常人看了也不覺什麼,在霍都這等行家眼中卻知實非易與,當下哈哈一笑,拱手道:「兩位請回罷,咱們只分勝敗,不拚生死。」語意中已客氣了許多。
武氏兄弟臉上含羞,料想空手與他相鬥,多半只有敗得更慘,二人垂頭喪氣的退在一旁,卻不到郭芙身邊。郭芙急步過去,大聲道:「武家哥哥,咱們三人齊上,再跟他斗過。」眾人群相注目。郭芙右手持劍,左手一揮,叫道:「我們師兄妹三個一齊來。」郭靖喝道:「芙兒,別胡鬧!」郭芙最怕父親,只得退了幾步,氣鼓鼓的望住霍都。霍都見她嬌艷美貌,笑吟吟的點了點頭。郭芙瞪了他一眼,轉過頭不理。武氏兄弟本來深恐為郭芙恥笑,見她全心袒護,足見有情,甚感安慰。
霍都打開摺扇,搧了幾下,說道:「這一場比試,自然也是不算的了。郭大俠,敝方三人是家師、師兄與區區在下。我的功夫最差,就打這頭陣,貴方那一位下場指教?誰勝誰敗,那可不是玩耍了。」
郭靖聽妻子說有必勝之道,知道她智計百端,雖不知她使何妙策,卻也已有恃無恐,大聲說道:「好,咱們就三場見高下。」
霍都知道對方武功最強的是郭靖,師父天下無敵,定能勝他,黃蓉雖施過奪棒怪招,然而瞧他的嬌怯怯模樣,當真動手,未必厲害,餘人更不足道,於是目光向眾人一掃,說道:「各位如有異議,便請早言。勝負既決,就須唯盟主之命是從了。」
群雄要待答應,但見他連敗魯有腳與武氏兄弟,均舉重若輕,行有餘力,不知尚有多少本事沒施展出來,大家倒也不敢接口,都轉頭望著靖蓉夫婦。
黃蓉道:「足下比第一場,令師兄比第二場,尊師比第三場,那是確定不移的了。是也不是?」霍都道:「正是如此。」
黃蓉向身旁眾人低聲道:「咱們勝定啦。」郭靖道:「怎麼?」黃蓉低聲道:「今以君之下駟,與彼上駟……」她說了這兩句,目視朱子柳。朱子柳笑著接下去,低聲道:「取君上駟,與彼中駟;取君中駟,與彼下駟。既馳三輩畢,而田忌一不勝而再勝,卒得王千金。」郭靖瞠目而視,不懂他們說些什麼。
黃蓉在他耳邊悄聲道:「你精通兵法,怎忘了兵法老祖宗孫臏的妙策?」郭靖登時想起少年時讀《武穆遺書》,黃蓉曾跟他說過這個故事;齊國大將田忌與齊王賽馬,打賭千金,孫臏教了田忌一個必勝之法,以下等馬與齊王的上等馬賽,以上等馬與齊王的中等馬賽,以中等馬與齊王的下等馬賽,結果二勝一負,贏了千金。現下黃蓉自是師此故智了。
黃蓉道:「朱師兄,以你一陽指功夫,要勝這蒙古王子是不難的。」朱子柳當年在大理國做過宰相,自是飽學之士,才智過人。大理段氏一派的武功講究悟性。朱子柳初列南帝門牆之時,武功居漁樵耕讀四大弟子之末,十年後已升到第二位,此時的武功卻已遠在三位師兄之上。一燈大師對四名弟子一視同仁,諸般武功都傾囊相授,但到後來卻以朱子柳領會的最多,尤其一陽指功夫練得出神入化。此時他的武功比之郭靖、馬鈺、丘處機尚有不及,但已勝過王處一、郝大通等人了。
郭靖聽妻子如此說,當即接口道:「請郝道長當那金輪國師,可就危險得緊。勝負固然無關大局,只怕敵人出手過於狠辣,難以抵擋。」他心直口快,也不顧忌自己算上駟,而將郝大通當作下駟未免太不客氣。
郝大通深知這一場比武關係國家氣運,與武林中尋常的爭名之斗大大不同,倘若給蒙古國師搶去了天下英雄盟主之位,雖然漢人豪傑決不奉他這個「番邦盟主」的號令,但漢人武士不但丟臉,而且人心渙散,只怕難以結盟抗敵,共赴國難,慨然說道:「這個倒不須顧慮,只要利於國家,老道縱然喪生於那僧人之手,那也算不了什麼。」黃蓉道:「咱們在三場中只要先勝了兩場,這第三場就不用再比。」郭靖大喜,連聲稱是。
朱子柳笑道:「在下身負重任,倘若勝不了這蒙古王子,那可要給天下英雄唾罵一世了。」黃蓉道:「不用過謙,就請出馬罷。」
朱子柳走到廳中,向霍都拱了拱手,說道:「這第一場,由敝人來向閣下討教。敝人姓朱名子柳,生平愛好吟詩作對,寫字讀書,武功上就粗疏得很,要請閣下多多指教。」說著深深一揖,從袖裡取出一枝筆來,在空中畫了幾個虛圈兒,全是個迂儒模樣。
霍都心想:「越是這般人,越有高深武功,委實輕忽不得。」抱拳為禮,說道:「小王向前輩討教,請亮兵刃罷。」朱子柳道:「蠻夷之邦,未受聖人教化,閣下既然請教,敝人自當指點指點。」霍都心下惱怒:「你出言辱我蒙古,須饒你不得。」摺扇一張,道:「這就是我的兵刃,你使刀還是使劍?」朱子柳提筆在空中寫了一個「筆」字,笑道:「敝人一生與筆桿兒為伍,會使什麼兵刃?」
霍都凝神看他那枝筆,但見竹管羊毫,筆鋒上沾著半寸墨,實無異處,與武林中用以點穴的純鋼筆大不相同,正欲相詢,只見外面走進來一個白衣少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