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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一聽到「太后懿旨」四字,便知大事不妙,說道:「是啊!我也正要向你查問個明白呢。剛才我去向皇上請安,皇上說道:『瑞棟這奴才可大膽得很了,他一回到宮中,哼哼……』」
瑞棟大吃一驚,忙問:「皇上還說什麼?」
韋小寶和他胡言亂語,原是拖延時刻,設法脫身逃走,見一句話便誘得他上鉤,便道:「皇上吩咐我天明之後,立刻向眾侍衛打聽,到底瑞棟這奴才勾引刺客入宮,是受了誰指使?有什麼陰謀,同黨還有哪些人?跟鰲拜有什麼牽連?」
瑞棟更加吃驚,顫聲道:「皇……皇上怎麼說……說是我勾引刺客入宮?是哪個奸徒向皇上謊報?這……這不是天大的冤枉麼?」
韋小寶道:「皇上吩咐我悄悄查明,又說:『瑞棟這奴才聽到了風聲,必定會來殺你,你可得小心了。』我說:『皇上萬安,諒瑞棟這奴才便有天大膽子,也決不敢在宮中行兇殺人。』皇上道:『哼,那可未必。這奴才竟敢勾引刺客入宮,要不利於我,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?』」
瑞棟急道:「你……你胡說!我沒勾引刺客入宮,皇上……皇上不會胡亂冤枉好人。今晚我親手打死了三名刺客,許多侍衛兄弟都親眼見到的。皇上盡可叫他們去查問。」說著額頭突起了青筋,雙手緊緊握住了拳頭。
韋小寶心想:「先嚇他一個魂不附體,手足無措,挨到天明,老子便逃了出宮。那小郡主和方怡又怎麼辦?哼,老子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,逃得性命再說,管她什么小郡主、老郡主,方怡、圓怡?老子假太監不扮了,青木堂香主也不幹了,拿著四五十萬兩銀子,到揚州開麗夏院、麗秋院、麗冬院去。」說道:「這麼說來,那些刺客不是你勾引入宮的了?」
瑞棟道:「自然不是。太后親口說道,是你勾引入宮的。太后吩咐我別聽你花言巧語,一掌斃了便是。」韋小寶道:「這恐怕你我二人都受了奸人的誣告。瑞副總管,你不用擔心,我去向皇上跟你分辯分辯。只要真的不是你勾引刺客,皇上年紀雖小,卻十分英明,對我又挺信任,這件事自能水落石出。」
瑞棟道:「好,多謝你啦!你這就跟我見太后去。」
韋小寶道:「深更半夜,見太后去幹什麼?我還是趁早去見皇上的好,只怕這會兒已有人奉旨來拿你了。瑞副總管,我跟你說,侍衛們來拿你,你千萬不可抵抗,倘若拒捕,罪名就不易洗脫了。」
瑞棟臉上肌肉不住顫動,怒道:「太后說你最愛胡說八道,果然不錯。我沒犯罪,為什麼要拒捕?你跟我見太后去吧!」
韋小寶身子一側,低聲道:「你瞧,捉你的人來啦!」瑞棟臉色大變,轉頭去看。韋小寶一轉身,便搶進了房中。
瑞棟轉頭見身後無人,知道上當,急追入房,縱身伸手,往韋小寶背上抓去。
其實韋小寶一番恐嚇,瑞棟心下甚為驚惶,倘若韋小寶堅持要帶他去見皇帝,瑞棟多半不敢強行阻攔。但韋小寶房中藏著兩個女子,其中一人確是進宮犯駕的刺客,只道事已敗露,適才太后又曾親自來取他性命,哪裡敢去見皇帝分辯?騙得瑞棟一回頭,立即便奔逃入房,只盼能穿窗逃走。他想御花園中到處是假山花叢,黑夜裡躲將起來,卻也不易捉到。不料瑞棟身手敏捷,韋小寶剛踏進房門,便即追了進來。
韋小寶躥入房後,縱身躍起,踏上了窗檻,正欲躍出,瑞棟右掌拍出,一股勁風,撲向他背心。韋小寶腿彎一軟,摔了下來。瑞棟左手探出,抓向他後腰。韋小寶施展擒拿手法,雙掌奮力格開,但人小力弱,身子一晃,撲通一聲,摔入了大水缸中。這水缸原是海老公治傷之用,海老公死後,韋小寶也沒叫人取出。
瑞棟哈哈大笑,伸手入缸,一把卻抓了個空,原來韋小寶已縮成一團。但這水缸能有多大,再抓一次,終於抓住他後領,濕淋淋地提將上來。
韋小寶一張嘴,一口水噴向瑞棟眼中,跟著身子前縱,撲入他懷中,左手摟住他頭頸。
瑞棟大叫一聲,身子抖了幾下,抓住韋小寶後領的右手慢慢鬆了,他滿臉滿眼是水,眼睛卻睜得大大的,臉上儘是迷惘驚惶,喉頭咯咯數聲,想要說話,卻說不出話來。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,一把短劍從他胸口直劃而下,直至小腹,剖了一道長長的口子。
瑞棟睜眼瞧著這把短劍,可不知此劍從何而來。他自胸至腹,鮮血狂迸,突然之間,身子向後倒下,直至身亡,仍不知韋小寶用什麼法子殺了自己。
韋小寶嘿的一聲,左手接過匕首,右手從自己長袍中伸了出來。原來他摔入水缸,一縮身間,已抽出匕首,藏入長袍,刀口向外。他一口水噴得瑞棟雙目難睜,跟著縱身向前,抱住了他,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已刺入他心口。倘若當真相鬥,十個韋小寶也不是他對手,但倉促之間,奇變橫生,赫赫有名的瑞副總管竟爾中了暗算。
韋小寶和瑞棟二人如何搶入房中,韋小寶如何摔入水缸,方怡和沐劍屏隔著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,但瑞棟將韋小寶從水缸中抓了出來,隨即遭殺,韋小寶使的是什麼手法,方沐二女卻都莫名其妙。
韋小寶想吹幾句牛,說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這……這……」只聽得自己聲音嘶啞,竟說不出話來,適才死裡逃生,已嚇得六神無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