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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道:「你放心,我不會侮辱你。咱們還是好好來談分劃國界吧。」
費要多羅從衣袋裡取出一塊手帕,包在自己嘴上,繞到腦後打了個結,意思是說決計不談。韋小寶吩咐親兵送上美酒佳肴,擺在桌上,在酒杯中斟了酒,笑道:「請,請,不用客氣。」費要多羅聞到酒菜香味,忍耐不住,解開手帕,舉杯便飲。韋小寶笑道:「侯爵又用嘴巴了?」費要多羅喝酒吃菜,卻不答話,表示嘴巴只用於吃喝,不作別用。韋小寶不住勸酒,心想把他灌醉了,或許便能叫他屈服,哪知費要多羅喝得十幾杯酒,吃了幾塊牛肉,將手帕抹了抹嘴巴,又將自己的嘴綁上了。
韋小寶見此情形,倒也好笑,命親兵引他到後帳休息,嚴加看守,自和索額圖、佟國綱等人商議對策。
佟國綱道:「這人如此倔強,堅決不肯在咱們軍中談和,但如就此放了他回去,卻又於心不甘。」索額圖道:「關得他十天八日,每天在他面前宰殺羅剎鬼子,瞧他是否還倔強得出?」佟國綱道:「倘若將他逼死了,這件事不免弄僵。咱們以武力俘虜對方的議和劃界大臣,皇上說不定會降罪。」索額圖道:「佟公爺說得對,跟他一味硬來,也不是辦法。」
眾大臣商議良久,苦無善策。今日將費要多羅擒來,雖是一場勝仗,但決非皇上謀和的本意,可說已違背了朝廷大計,一個處理不善,便成為違旨的重罪。說到後來,眾大臣均勸韋小寶還是釋放費要多羅。
韋小寶道:「好!咱們且扣留他一晚,明天早晨放他便是。」回入寢帳,踱來踱去地籌思,忽然想起:「先前學諸葛亮火燒盤蛇谷,在雅克薩打了個大勝仗,老子再來學一學周瑜群英會戲蔣干。」仔細盤算了一會,已有計較。
回到中軍帳,請了傳譯的荷蘭教士來,和他密密計議一番;又要他教了二十幾句羅剎話,念得正確無誤;再傳四名將領和親兵隊長來,吩咐如此如此。眾人領命而去。
費要多羅睡在後帳,心中思潮起伏,一時驚懼,一時悔恨,卻如何睡得著?翻來覆去地挨到半夜,只聽得帳口鼻息如雷,三名看守的親兵竟然都睡著了。費要多羅心想:「倘若不答允中國蠻子的條款,決計難以脫身。明天惹得那小鬼生起氣來,將我殺了,豈非冤枉?天幸這三名衛兵都睡著了,何不冒險逃走?」躡手躡足地從床上起來,解下斜背的皮帶縛在腰間,以免褲子脫落,輕輕走到帳口,只見三名親兵靠在篷帳的柱子上,睡得正熟。
他伸手去一名親兵腰間,想拔他佩刀,那親兵突然打個噴嚏。費要多羅大吃一驚,急忙縮手,過了好一會,不見有何動靜,又想去取另一名親兵的佩刀。那親兵忽然伸個懶腰,說了幾句夢話。費要多羅不敢多耽,悄悄走出帳外,幸喜三名親兵均不知覺。
他走到帳外,縮身陰影之中,見外面衛兵手提燈籠,執刀巡邏,北、東、南三邊皆有巡兵,只西邊黑沉沉的似乎無人。於是一步步挨將過去,每見有巡兵走近,便縮身帳篷之後,好在一路向西,都太平無事。剛走到一座大帳之後,突然西邊有一隊巡邏兵過來,費要多羅忙在篷帳後一躲,卻聽得帳中有人說話,說的竟是羅剎話。
只聽得那人說道:「公爵大人決意要去攻打莫斯科,也不是不可以,只不過路途遙遠,十分危險。」費要多羅大驚,當即伏下身子,揭開篷帳的帳腳,往內望去,一望之下,一顆心怦怦亂跳。
帳內燈火照耀如同白晝,韋小寶全身披掛,穿著戎裝,居中而坐,兩旁站立著十餘員大將,帳下數名親兵手執大刀。韋小寶桌旁站著那作譯員的荷蘭教士,正在跟他說話。
只聽韋小寶說羅剎話:「咱們跟費要多羅在這裡喝酒,談判,假的,不是真的話,談了一個月、兩個月,談來談去,都是假的話,大軍偷偷向西。羅剎公主時時接到費要多羅,笨蛋,報告,說正在跟咱們談話,她不怕,天天和甜心跳舞,睡覺。中國大軍突然到了莫斯科城下,進攻,奇怪的進攻,將兩個沙皇、蘇菲亞公主,抓了起來。羅剎人哭了,跪倒,投降!」那荷蘭教士道:「行軍打仗的事,我是不懂的。不過一面跟羅剎人講和,一面卻出兵偷襲他們的京城,那不是不講信用嗎?上帝的道理,教訓我們不可欺詐,不可說謊。」韋小寶道:「哈哈,是羅剎人先騙人。大家說好了,雙方衛兵攜帶火器,不可以,他們身上都藏了槍,短的,他們騙人,我們也騙人。他咬我,一口,我咬他,兩口。大大的!」
那教士嘿的一聲,隔了一會,說道:「我勸公爵大人還是不要打仗的好。兩國開戰,死的都是上帝子民……」韋小寶搖手道:「別多說了。我們只信菩薩,不信上帝。那個費要多羅如果公平談判,讓中國多占一些土地,本來是可以議和的。可是他一里土地也不讓。等我們打下了莫斯科,羅剎男人都上天堂、下地獄,女人,做中國人,老婆的。」
費要多羅越聽越心驚,暗道:「我的上帝,中國蠻子真是無法無天,膽大妄為。」
只聽韋小寶又道:「今天我派了一個親兵,在三名哥薩克騎兵隊長的身上,用手指戳了幾下,這三名隊長,不會動了,你見到麼?」那教士道:「我見到。這是什麼魔術,真正奇怪之極。」韋小寶道:「中國魔術,成吉思汗,傳下來的。成吉思汗用這法子,打得羅剎人跪地投降,我們再用這法子去打他們,羅剎國,又死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