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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心想:「以前和他摔跤,便似朋友一般。但他是皇帝,我是奴才,這朋友總是做不久長。這次回北京來,眼見他人沒大了多少,威風卻大得多了,『小玄子』三字再也叫不出口,不如改了稱呼,也是拍馬屁的妙法。」當即跪下,咚咚咚磕了八個響頭,說道:「師父在上,弟子韋小寶是你老人家的開山大弟子。」
康熙一怔,登時明白了他的用意,一來覺得挺好玩,二來確也不喜他再以「小玄子」相稱,笑道:「君無戲言!我說過是你師父,只好收了你做徒弟。」叫道:「來人哪!」
兩名太監、兩名侍衛走進書房。康熙道:「轉過身來。」四人應道:「是。」但規矩臣子不得以背向著皇帝,否則極為不敬。四人不明康熙用意,只微微側身,不敢轉身。
康熙從書桌上拿起一把金剪刀,走到四人身後。四人又略略側身。康熙看了看四人的辮子,見其中一名太監的辮子最是油光烏亮,左手抓住了,喀的一聲,齊髮根剪了下來。那太監只嚇得魂飛天外,當即跪倒,連連叩頭,道:「奴才該死,奴才該死!」康熙笑道:「不用怕,賞你十兩銀子。大家出去吧!」四人莫名其妙,只覺天威難測,倒退了出去。
康熙將辮子交給韋小寶,笑道:「你就要去做和尚,公主燒了你頭髮,看來也是天意。上天假公主之手,吩咐你去落髮為僧。你先把這條假辮子結在頭上,否則有失觀瞻。」
韋小寶跪下道:「是,師父愛惜徒弟,真是體貼之至。」康熙笑道:「你拜我為師,可不許跟旁人說起。我知你口緊,謹慎小心,這才答允。你若在外招搖,我掌門人立時便廢了你武功,將你逐出門牆。」韋小寶連稱:「是,是,弟子不敢。」康熙和他比武摔跤,除了太后和海大富之外,宮中並無旁人得知,心想鬧著玩收他為徒,只要決不外傳,也不失皇帝的體面,但他生性謹細,特意叮囑一番。
康熙坐了下來,心想:「太后陰險毒辣,教我武功也決不會當真盡心,否則她將人打得骨節寸斷的厲害功夫,怎地半招也不傳我?我雖做了師父,其實比之這小子也強不了多少,沒什麼高明武功傳他。少林寺的和尚武功極高,此番父皇有難,也是他們相救……」想到此處,心中有了個主意,說道:「你去休息養傷,明天再來見我。」
韋小寶回到下處,命手下太監去請御醫來敷藥治傷。傷處雖痛,卻均是皮肉之傷,並未傷及筋骨,太醫說將養得十天半月,便即好了,不用擔心。
他吃過飯後,便去應公主之約,心頭七上八下,既怕她再打,卻又喜歡見她。
一推開門,公主一聲大叫,撲將上來。韋小寶早已有備,左臂擋格,右足一勾,右手已抓住了公主後領,將她按得俯身下彎。公主笑罵:「死太監,今天你怎麼厲害起來啦。」韋小寶抓住她左臂反扭,低聲道:「你不叫我好桂子、好哥哥,我把你這條手臂扭斷了。」
公主罵道:「呸,你這死奴才!」韋小寶將公主的手臂重重一扭,喝道:「你不叫,我將你這條手臂給扭斷了。」公主笑道:「我偏偏不叫。」韋小寶心想:「小娘皮的確犯賤。我越打她,她越喜歡。」左手啪的一聲,在她臀上重重打了一拳。公主身子一跳,卻咯咯地笑了起來。韋小寶道:「他媽的,原來你愛挨打。」使勁連擊數拳。
公主痛得縮在地下,站不起來,韋小寶這才停手。公主喘氣道:「好啦,現下輪到我來打你。」韋小寶搖頭道:「不,我不給你打。」心想這小娘下手如此狠辣,給她打將起來,隨時隨刻有性命之憂。公主軟語求懇,韋小寶只是不肯。
公主大發脾氣,撲上來又打又咬,給韋小寶幾個耳光,推倒在地,揪住頭髮,又打了一頓屁股,他想屁股也打了,也不用客氣啦,伸手在她背上臂上亂扭。公主伏在他腳邊,抱住了他兩腿,將臉龐挨在他小腿之間,輕輕磨擦,嬌媚柔順,膩聲道:「好桂子,好哥哥,你給我打一次吧,我不打痛你便是。」
韋小寶見她猶似小鳥依人一般,又聽她叫得親熱,心神蕩漾,便待答允。公主又道:「好哥哥,你身上出血,我見了比什麼都歡喜。」
韋小寶嚇了一跳,怒道:「不行!」提起左足,在她頭上踢了一腳,道:「放開了,我要去了。跟你磨在一起,總有一日死在你這小娘皮手裡。」公主嘆道:「你不跟我玩了?」韋小寶道:「太危險,時時刻刻會送了老命。」公主咯咯一笑,站起身來,道:「好!那麼你扶我回房去,我給你打得路也走不動了。」韋小寶道:「我不扶。」公主扶著牆壁,慢慢出去,道:「好桂子,明兒再來,好不好?」忽然左腿一屈,險些摔倒。韋小寶搶上去扶住。
公主道:「好桂子,勞你的駕,去叫兩名太監來扶我回去。」韋小寶心想一叫太監,只怕給太后知道,查究公主為什麼受傷,只要稍有泄漏,那可是殺頭的罪名,只得扶住了她,道:「我扶你回房就是。」公主笑道:「好桂子,好哥哥,多謝你。」靠在他肩頭,向西而行。
公主的住處在慈寧宮之西、壽康宮之側。兩人漸漸走近慈寧花園,韋小寶想起太后的神氣,心下慄慄危懼。兩人行到長廊之下,公主忽然在他耳邊輕輕吹氣。韋小寶臉上一紅,道:「不……不要……」公主柔聲道:「為什麼?我又不是打你。」說著將他耳垂輕輕咬住,伸出舌尖,緩緩舐動。韋小寶只覺麻癢難當,低聲道:「你如咬痛了我耳朵,我可永遠不來見你了。大丈夫一言既出,死馬難追。」公主本想突然間將他耳垂咬下一塊肉來,聽了這句話,不敢再咬,只膩聲而笑,直笑得韋小寶面紅耳赤,全身酸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