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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聽得暗暗心驚:「原來老婊子為的又是那部《四十二章經》。瑞棟取到經書後,幹嗎不立即去交給老婊子,卻藏在自己身上?還不是想自行吞沒嗎?」隨即想到瑞棟決不敢吞沒經書:「嗯,是了,老婊子見到瑞棟,來不及問經書的事,立即便派他來殺我。瑞棟是想先殺老子,再繳經書,卻變成了戲文《長坂坡》中那個夏侯什麼的小花臉,先送性命,再送寶劍。老子這可不成了七進七出的常山趙子龍嗎?」隨口問道:「那是什麼經書?這樣要緊。」張康年道:「那可不知道了。我這就取蒙汗藥去。」
韋小寶道:「煩你再帶個訊,叫膳房送兩桌上等酒席來,是我相請眾位哥兒的。」張康年喜道:「公公又賞酒喝。只要跟著公公,吃的喝的,一輩子不用愁了。」
過不多時,張康年取了蒙汗藥來,好大的一包,怕不有半斤多重,低聲笑道:「這一大包藥,足夠迷倒幾百人。點子倘若只有一人,用手指甲挑這麼一點兒,和在茶里酒里,便就夠了。」跟著吩咐眾侍衛搬桌擺凳,說道桂公公賞酒。眾侍衛大喜,忙著張羅。
韋小寶道:「把酒席擺在犯人廳里,咱們樂咱們的,讓他媽的這三個刺客瞧得眼紅,饞涎滴滴流。」
酒席設好,御膳房的管事太監已率同小太監和蘇拉(按:清宮中低級雜役,滿洲語稱為「蘇拉」),挑了食盒前來,將菜餚酒壺放在桌上。
韋小寶笑道:「你們三個反賊,幹這大逆不道之事,死到臨頭,還在嘴硬,現下瞧著老爺們喝酒吃菜,倘若饞得熬不過,扮一聲狗叫,老爺就賞你一塊肉吃。」眾侍衛哈哈大笑。
吳立身罵道:「狗侍衛、臭太監,我們平西王爺指日就從雲南起兵,一路打到北京來,將你們這些侍衛、太監一古腦兒捉了,都丟到河裡餵王八。」
韋小寶右手伸入懷裡,手掌里抓了半把蒙汗藥,左手拿起酒壺,走到吳立身面前,提高酒壺,笑道:「反賊,你想不想喝酒?」吳立身不明他的用意,大聲道:「喝也罷,不喝也罷!平西王大兵一到,你這小太監也是性命難逃。」
韋小寶冷笑道:「那也未必!」高高提起酒壺,仰起了頭,將酒從空中倒將下來,張嘴接住了,一口吞將下去,贊道:「好酒。」左手平放胸前,用食指撥開壺蓋,將右掌中的蒙汗藥都撒入壺中,跟著撥上了壺蓋,左手提高酒壺,在半空中不住搖晃,笑道:「好反賊,死到臨頭,還在胡說八道。」他放蒙汗藥之時,身子遮住酒壺,除吳立身一人之外,誰也沒見到,這一搖晃,將蒙汗藥與酒盡數混和。
吳立身瞧在眼裡,登時領悟,暗暗歡喜,大聲道:「大丈夫死就死了,出言求饒,不是好漢。你這壺酒,痛痛快快地就讓老子喝了。」
韋小寶笑道:「你想喝酒,偏不給你喝,哈哈,哈哈!」轉身回到席上,給眾侍衛都滿滿斟了一杯酒。
張康年等一齊站起,說道:「不敢當,怎敢要公公斟酒?」
韋小寶道:「大家自己兄弟,何必客氣?」舉杯說道:「請,請!」
眾侍衛正要飲酒,門外忽然有人大聲道:「太后傳小桂子。小桂子在這兒麼?」
韋小寶吃了一驚,說道:「在這兒!」放下酒杯,心道:「老婊子又來找我幹什麼?」迎將出去,見是四名太監,為首的一人挺胸凸肚,來勢頗為不善,當即跪下,道:「奴才小桂子接旨。」那太監道:「太后有要緊事,命你即刻去慈寧宮。」
韋小寶道:「是,是。」站起身來,心想:「迷藥酒都已斟下了,我一離開,眾侍衛自然立即喝酒,西洋鏡馬上拆穿,那也罷了,慈寧宮可萬萬去不得。你慈寧宮是麗春院嗎?老婊子差人上門來請財主大少?」這時身旁侍衛眾多,心中倒也並不惶恐,笑問:「公公貴姓,以前咱們怎地沒見過?」
那太監哼了一聲,說道:「我叫董金魁,這就快去吧,太后等著呢,已到處找了你半天啦!」韋小寶一把拉住他手腕,道:「董公公,快來瞧一件有趣事兒。」拉著他向內走去。
董金魁聽說是有趣事兒,便跟著走進內廳,眼見開著兩桌酒席,便大聲道:「好啊,你們可享福得很哪。小桂子,太后派你經管御膳房,你卻假公濟私,拿了太后和皇上的銀子胡花。」
韋小寶笑道:「眾位侍衛兄弟擒賊有功,皇上命我犒賞三軍。來來來,董公公,還有這三位公公,大家坐下來喝一杯。」董金魁搖頭道:「我不喝!太后傳你,還不快去?」韋小寶笑道:「眾位侍衛大人都是好朋友,你一杯酒也不跟人家喝,可太瞧不起人了。」董金魁道:「我不喝酒。」
韋小寶向張康年使個眼色,道:「張大哥,這位董公公架子不小,不肯跟咱們喝酒。」
張康年拿起一杯酒來,送到董金魁手中,笑道:「董公公,大家湊個趣兒。」董金魁無奈,只得幹了一杯。韋小寶帶笑道:「這才夠朋友,那三位公公也喝一杯。」那三名太監從侍衛手中接過酒杯,也都喝了。
韋小寶道:「好!大伙兒都奉陪一杯。」在四隻空酒杯中又斟滿了酒。眾侍衛一齊舉杯喝了。
韋小寶舉杯時以左手袖子遮住了酒杯,酒杯一側,將一杯藥酒都倒入了袖子。他生恐一杯酒力不夠,又要給眾人斟酒。一名侍衛接過酒壺,道:「我來斟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