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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馮錫范陡然來襲,他武功既高,又攻了眾人個措手不及。風際中等並非聚在一起,聞聲出來應戰,給他逐一點倒。眾人都惱怒已極,只是在總舵主面前,不便破口大罵。高彥超說了韋小寶使詭計重創馮錫范的情形,眾人登時興高采烈,都說這廝如此奸惡,只盼石灰便此弄瞎了他雙眼。
陳近南雙目紅腫,淚水仍不斷滲出,臉色鄭重,說道:「錢兄弟、高兄弟,你們去洗了鄭二公子眼中石灰,請他到這裡來。」錢高二人答應了。
韋小寶突然「啊」的一聲,假裝暈倒,雙目緊閉。陳近南左手一伸,拉住了他手臂,問道:「怎樣?」韋小寶道:「我……我剛才……嚇得厲害,生怕他們害死了師父,這會兒……手腳都沒了力氣……」陳近南抱著他放在椅上,道:「你休息一會。」
原來韋小寶自知用石灰撒人眼睛,實是下三濫的行徑,當年茅十八曾為此打了他一頓,雖然群雄大讚他機智,但想他們是我屬下,自然要拍馬屁,師父是大英雄、大豪傑,比之茅十八又高出十倍,定要重責,索性暈在前頭,叫他下不了手,當真要打,落手也好輕些。
錢高二人匆匆奔回大廳,說道:「總舵主,沒見到鄭二公子,想是他已經走了。」陳近南皺眉道:「走了?不在棺材裡麼?」錢高二人面面相覷,土屋中棺材倒是有一口,但鄭二公子怎麼會在其中?
陳近南道:「咱們去瞧瞧。」領著眾人走向土屋。韋小寶大急,只得跟在後面,雙手揉擦屁股,心道:「屁股啊屁股,師父聽到我將那臭小子趕入了棺材,你老兄難免要多挨幾板了,真正對不住之至。」
來到土屋之中,只見滿地都是石灰和鮮血,果然不見鄭克塽的人影。陳近南明明聽得韋小寶逼著鄭克塽爬入棺材,這時棺材蓋卻釘上了,疑心大起,問道:「小寶,你將二公子釘入了棺材裡麼?」韋小寶見師父面色不善,賴道:「我沒有。說不定他怕師父殺他,自己釘上了。」陳近南喝道:「胡說!快打開,別悶死了他。快,快!」
錢老本和高彥超拿起斧頭鑿子,忙將棺材釘子起下,掀開棺材蓋,裡面果真躺著一人。陳近南叫道:「二公子!」將那人扶著坐起。
眾人一見,都「啊」的一聲驚呼。陳近南手一松,退了兩步,那人又倒入棺材。
眾人齊聲叫道:「是關夫子!」在這一剎那間,眾人已看清棺材中那人乃是關安基。
陳近南搶上又再扶起,只見關安基雙目圓睜,沒了呼吸,已然斃命,但身子尚自溫暖,卻是死去未久。眾人又驚又悲,風際中、玄貞道人等躍出牆外察看,已找不到敵人蹤跡。
陳近南解開關安基衣衫,見他胸口上印著一個血紅的手印,失聲叫道:「馮錫范!」
玄貞道人怒道:「確是馮錫范!這紅砂掌是他崑崙派的獨門武功。這惡賊重傷之餘,片刻間便去而復回,當真……他媽的,他要救鄭二公子那也罷了,怎地卻害死了關二哥?」眾人紛紛怒罵。關安基的舅子賈老六更呼天搶地地大哭。陳近南黯然不語。
眾人回到大廳。錢老本道:「總舵主,二公子與大公子爭位,那是眾所周知之事。咱們天地會向來秉公行事,大公子居長,自然擁大公子。二公子早就把你當做了眼中釘,這次更受了馮錫范的挑撥,想趁機除了你。今日大伙兒更得罪了二公子,這麼一來,只怕王爺也要信他們的讒言。總舵主此後不能再回台灣了。」
陳近南嘆了口氣,說道:「國姓爺待我恩義深重,我粉身碎骨,難以報答。王爺向來英明,又對我禮敬有加,決不是戕害忠良之人。」玄貞道人道:「常言道:疏不間親。二公子咬定我們天地會不服台灣號令,在中原已是如此,到得台灣,更有什麼分辯的餘地?他鄭家共有八位公子,大家爭權奪位,咱們天地會用不著牽涉在內。總舵主,咱們秦檜固然不做,卻也不做岳飛。」錢老本道:「總舵主忠心耿耿,一生為鄭家效力,卻險些兒給二公子害死,這口氣無論如何咽不下。」陳近南又嘆了口氣,說道:「大丈夫行事無愧於天地,旁人要說短長,也只好由他。只萬萬料想不到,竟會有此變故。剛才若不是小寶機智,大伙兒都已死於非命了,唉,可惜關二哥……」
韋小寶聽師父並不追究撒石灰、釘棺材之事,登時寬心,生怕他只是一時想不起,須得立即岔開話頭,說道:「咱們這麼一鬧,只怕左鄰右舍都知道了,要是報知官府,只怕……只怕……須得趕快搬家。」陳近南道:「正是。我心神不定,竟沒想到此節。」
當下眾人匆匆在花園中掘地埋葬了關安基的屍身,灑淚跪拜,攜了隨身物件,便即分批離去。天地會群雄在京中時時搬遷,換個住所乃家常便飯。韋小寶生怕師父考問武功,趁機辭別,回去皇宮。
他回到自己住處,閂上房門,將六部經書逐一拆開,果見每部經書封皮的夾縫中,都有許多羊皮碎片。他取出碎片,將書函縫起還原,縫不到半部,便覺厭煩,心想:「雙兒如在這裡就好了,她此刻多半還在少林寺外等我。我給九難師父捉了去,這好丫頭一定擔心得要命,得派人去叫她來。」又縫了幾針,眼睛已不大睜得開,藏好經書便睡。
次日一早去上書房侍候聽旨。康熙說道:「明日便有朝旨,派你送建寧公主去雲南,賜婚給那吳家的小王八蛋。」韋小寶道:「是。可惜沒服侍皇上幾天,又要遠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