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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額圖聽他說完,兩人對拜了八拜,一起站起,哈哈大笑。索額圖笑道:「兄弟,你我已是拜把子的弟兄,那比親兄弟還要親熱十倍。今後要哥哥幫你做什麼事,儘管開口,不用客氣。」韋小寶笑道:「那還用說?我自出娘肚子以來,就不懂『客氣』二字是什麼意思。大哥,什麼叫做『客氣』?」兩人又相對大笑。
索額圖道:「兄弟,咱二人拜把子這回事,可不能跟旁人說,免得旁人防著咱們。照朝廷規矩,我們做外臣的,可不能跟你兄弟做內官的太過親熱。咱們只要自己心裡有數,也就是了。」韋小寶道:「對,對!啞子吃餛飩,心裡有數。」
索額圖見他精乖伶俐,點頭知尾,更是歡喜,說道:「兄弟,在旁人面前,我還是叫你桂公公,你就叫我索大人。過幾天你到我家裡來,做哥哥的陪你喝酒聽戲,咱兄弟倆好好地樂一下子。」
韋小寶大喜,他酒是不大會喝,「聽戲」兩字一入耳中,可比什麼都喜歡,拍手笑道:「妙極,妙極!我最愛聽戲。你說是哪一天?」揚州鹽商起居豪奢,每逢娶婦嫁女、生子做壽,往往連做幾日戲。韋小寶碰到這些日子,自然是在戲台前鑽進鑽出地趕熱鬧、看白戲。人家是喜慶好日子,也不會認真對付他這等小無賴,往往還請他吃一碗飯,飯上高高地堆上幾塊大肉。至於迎神賽會,更有許多不同班子唱戲。一提到「聽戲」兩字,當真心花怒放。
索額圖道:「兄弟既然喜歡,我時時請你。只要哪一天兄弟有空,你儘管吩咐好了。」韋小寶道:「就是明天怎樣?」索額圖道:「好極!明天酉時,我在宮門外等你。」韋小寶道:「我出宮來不打緊嗎?」索額圖道:「當然不打緊。白天你侍候皇上,一到傍晚,誰也管不著你了。你已升為首領太監,在皇上跟前大紅大紫,又有誰敢來管你?」
韋小寶笑逐顏開,本想明天就溜出皇宮,再也不回宮去了,但聽索額圖這麼說,自己身分不同,可自由出入皇宮,倒也不忙便溜,笑道:「好,一言為定,咱哥兒倆有福同享,有戲同聽。」索額圖拉著他手,道:「咱們這就到鰲拜房中挑寶貝去。」
兩人回到鰲拜房中,索額圖仔細察看地洞中取出來的諸般物事,問道:「兄弟,你愛哪一些?」韋小寶道:「什麼東西最貴重,我可不懂了,你給我挑挑。」索額圖道:「好!」拿起兩串明珠,一隻翡翠雕成的玉馬,道:「這兩件珠寶值錢得很。兄弟要了吧。」
韋小寶道:「好!」將明珠和玉馬揣入了懷裡,順手拿起一柄匕首,只覺極是沉重,那匕首連柄不過一尺二寸,套在鯊魚皮的套子之中,份量竟和尋常的長刀長劍無異。韋小寶左手握住劍柄,拔了出來,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至,鼻中一酸,「阿乞」一聲,打了個噴嚏,再看那匕首時,劍身如墨,半點光澤也沒有。他本來以為鰲拜既將這匕首珍而重之地放在藏寶庫中,定是一柄寶刃,哪知模樣竟如此難看,便和木刀相似。他微感失望,隨手往旁邊一拋,卻聽得嗤的一聲輕響,匕首插入地板,直沒至柄。
韋小寶和索額圖都「咦」的一聲,頗為驚異。韋小寶隨手這麼一拋,絲毫沒使勁力,料不到匕首竟會自行插入地板,而刃鋒之利更是匪夷所思,竟如是插入爛泥一般。韋小寶俯身拔起匕首,說道:「這把短劍倒有些奇怪。」
索額圖見多識廣,道:「看來這是柄寶劍,咱們來試試。」從牆壁上摘下一柄馬刀,拔出鞘來,橫持手中,說道:「兄弟,你用短劍往這馬刀上砍一下。」
韋小寶提起匕首,往馬刀上斬落,嚓的一聲,那馬刀應手斷為兩截。
兩人不約而同地叫道:「好!」這匕首是世所罕見的寶劍,自無疑義,奇的是斬斷馬刀竟如砍削木材,全無金屬碰撞的鏗鏘聲音。
索額圖笑道:「恭賀兄弟,得了這樣一柄寶劍,鰲拜家中的寶物,自以此劍為首。」韋小寶甚是喜歡,道:「大哥,你如果要,你拿去好了。」索額圖連連搖手,道:「你哥哥出身是武官,以後做文官,不做武官啦。這柄寶劍,還是兄弟拿著去玩兒的好。」
韋小寶將匕首插回劍鞘,系在衣帶之上。索額圖笑道:「兄弟,這劍很短,還是放在靴筒子裡好啦,免得入宮時給人看見。」清宮的規矩,若非當值的帶刀侍衛,入宮時不許攜帶武器。韋小寶道:「是!」將匕首收入靴中。以他這等大紅人,出入宮門,侍衛自也不會再搜他身上有無攜帶違禁物事。
韋小寶得了這柄匕首,其他寶物再也不放在眼裡,過了一會,忍不住又拔出匕首,在牆壁上取下一根鐵矛,嚓的一聲,將鐵矛斬為兩截。他順手揮割,室中諸般堅牢物品無不應手而破。他用匕首尖在檀木桌面上畫了只烏龜,剛剛畫完,啪的一聲響,一隻檀木烏龜從桌面上掉了下來,桌子正中卻空了一個烏龜形的空洞。韋小寶叫道:「鰲拜老兄,您老人家好,哈哈!」
索額圖卻用心查點藏寶庫中的其他物事。只見珍寶堆中有件黑黝黝的背心,提了起來,入手甚輕,衣質柔軟異常,非絲非毛,不知是什麼質料。他一意要討好韋小寶,說道:「兄弟,這件背心穿在身上一定很暖,你除下外衣,穿了去吧。」韋小寶道:「這又是什麼寶貝了?」索額圖道:「我也識它不得,你穿上吧!」韋小寶道:「我穿著太大。」索額圖道:「衣服軟得很,稍為大一些,打一個褶,就可以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