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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進寶在前帶路,追了數里,下馬瞧了瞧路上馬蹄印,說道:「都統大人,奇怪得很,這一行折而向東去了。」韋小寶道:「這倒怪了,他逃回雲南,該當向南去才是。好,大伙兒向東。」趙良棟心下起疑:「向東逃去,太沒道理。莫非王進寶這小子故意引我們走上錯路,好讓吳應熊逃走?」說道:「都統大人,可否由小將另帶一路人馬向南追趕?」
韋小寶向王進寶瞧去,見他臉有怒色,便道:「不用了,大伙兒由王副將帶路好了。滇馬是他養的,他不會認錯。」吩咐親兵,取兵刃由張勇等三人挑選。
張勇拿了一桿大刀,說道:「都統大人年紀雖輕,這胸懷可真了不起。我們是從雲南來的軍官,吳三桂造反,都統大人居然對我們推心置腹,毫不起疑。」
韋小寶笑道:「你不用誇獎。我這是押寶,所有銀子,都押在一門。贏就大贏,既抓到吳應熊,又交了你們三位好朋友。輸就大輸,至不濟給你老兄一刀砍了。」
張勇大喜,說道:「我們西涼的好男兒,最愛結交英雄好漢。承蒙韋都統瞧得起,姓張的這一輩子給你賣命。」說著投刀於地,向韋小寶拜了下去。王進寶和孫思克跟著拜倒。
韋小寶跳下馬來,在大路上跪倒還禮。
四人跪拜了站起身來,相對哈哈大笑。韋小寶道:「趙總兵,你也請過來,大伙兒拜上一拜,今後就如結成了兄弟一般,有福共享,有難同當。」趙良棟道:「我可信不過這個王副將,等他抓到了吳應熊,我再跟他拜把子。」王進寶怒道:「我官階雖低,卻也是條好漢子,稀罕跟你拜把子嗎?」說著一躍上馬,疾馳向前,追蹤而去。
向東馳出十餘里,王進寶跳下馬來,察看路上蹄印和馬糞,皺眉道:「奇怪,奇怪。」張勇忙問:「怎麼啦?」王進寶道:「馬糞是稀爛的,不知是什麼緣故,這不像是咱們滇馬的馬糞。」韋小寶一聽大喜,哈哈大笑,說道:「這就是了,貨真價實,童叟無欺,這的的確確是吳應熊的馬隊。」王進寶沉吟道:「蹄印是不錯的,就是馬糞太過奇怪。」韋小寶道:「不奇怪,不奇怪!滇馬到了北京,吃的草料不同,水土不服,一定要拉爛屎,總得拉上七八天才好。只要馬糞是稀爛的,那定是滇馬。」
王進寶向他瞧了一眼,見他臉色詭異,似笑非笑,不由得將信將疑,繼續向前追蹤。
又奔了一陣,見馬跡折向東南。張勇道:「都統大人,吳應熊要逃去天津衛,從塘沽出海。他在海邊定是預備了船隻,從海道去廣西,再轉雲南,以免路上給官軍截攔了。」韋小寶點頭道:「對!從北京到昆明,十萬八千里路程,隨時隨刻會給官兵攔住,還是從海道去平安得多。」張勇道:「咱們可得更加快追。」韋小寶問道:「為什麼?」張勇道:「從京城到海邊,只不過幾百里路,他不必體恤馬力,盡可拚命快跑。」韋小寶道:「是,是。張大哥料事如神,果然是大將之才。」張勇聽他改口稱呼自己為「大哥」,心下更喜。
韋小寶回頭傳令,命一隊驍騎營加急奔馳,去塘沽口水師傳令,封鎖海口,所有船隻不許出海。又吩咐沿途見到官軍便即傳令,阻截吳應熊等一行。一名佐領接了將令,領兵去了。
過不多時,只見道旁倒斃了兩匹馬匹,正是滇馬。張勇喜道:「都統大人,王副將帶的路徑果然不錯。」王進寶卻愁眉苦臉,神色甚為煩惱。韋小寶道:「王三哥,你為什麼不開心?」王進寶心想:「我又不是行三,怎麼叫我三哥?」說道:「小將養的這些滇馬,每一匹都是千中挑一的良駒,怎地又拉稀屎,又倒斃在路?就算吳應熊拚命催趕,馬匹也不會如此不濟!唉!真可惜,真可惜!」
韋小寶知他愛馬,更不敢提偷餵巴豆之事,說道:「吳應熊這小子只管逃命,累死了好馬,枉費了王三哥一片心血,他媽的,這小子不是人養的。」王進寶道:「都統大人怎地叫小將王三哥,這可不敢當。」韋小寶笑道:「張大哥、趙二哥、王三哥、孫四哥,我瞧哪一位的鬍子花白些,便算他年紀大些。」王進寶道:「原來如此。吳三桂一家人,沒一個是好種。當兵的不愛馬,總是沒好下場。」說著唉聲嘆氣。
行不數里,又見三匹馬倒斃道旁,越走死馬越多。張勇忽道:「都統大人,吳應熊的馬吃壞了東西,跑不動了。可得防他下馬,逃入鄉村躲避。」韋小寶道:「張大哥什麼事都料早了一著,兄弟佩服之極。」當即傳令驍騎營,分開了包抄上去。
果然追不數里,北邊一隊驍騎營大聲歡叫:「抓住了吳應熊啦!」
韋小寶等大喜,循聲趕去,遠遠望見大路旁的麥田之中,數百名驍騎營軍士圍成一圈。這一帶昨天剛下了雨,麥田中一片泥濘。韋小寶等縱馬馳近,眾軍士已押著滿身泥污的幾人過來。當先一人正是吳應熊,只是身穿市井之徒服色,哪還像是雍容華貴的金馬玉堂人物?
韋小寶跳下馬來,向他請了個安,笑道:「額駙爺,你扮戲文玩兒嗎?皇上忽然心血來潮,要想聽戲,吩咐小的來傳。你這就去演給皇上看,那可挺合適。哈哈,你扮的是個叫化兒,這可不是《金玉奴棒打薄情郎》中的莫稽麼?」
吳應熊早已驚得全身發抖,聽著韋小寶調侃,一句話也答不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