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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珂道:「不,不!你不要……」掙扎了幾下。
忽聽得鄭克塽在廳中叫道:「阿珂,阿珂,你在哪裡?」喀喇一聲,嗆啷啷一片響聲,撞翻了一張椅子,桌上杯碟掉到地下。阿珂聽到他在廳上,那麼抱住自己的自然不是他了,一驚之下,又清醒了幾分,顫聲道:「你……你是誰?怎麼……我……我……」韋小寶笑道:「是你的親老公,你也聽不出?」阿珂這一驚非同小可,使力掙扎,想脫出他懷抱,卻全身酸軟無力,驚叫:「鄭公子,鄭公子!」
鄭克塽跌跌撞撞地衝進房來,房中沒半點光亮,砰的一聲,額頭在門框上一撞,叫道:「阿珂,你在哪裡?」阿珂道:「我在這裡!放開手!小鬼,你干……幹什麼?」鄭克塽道:「什麼?」他不知阿珂最後這兩句話是對韋小寶說的。
韋小寶意氣風發,如何肯放?阿珂央求道:「好師弟,求求你,快放開我。」韋小寶道:「我說過不放,就是不放!大丈夫一言既出,死馬難追。」
鄭克塽又驚又怒,喝道:「韋小寶,你在哪裡?」韋小寶得意洋洋地道:「我在床上,抱著我老婆。我在洞房花燭,你來幹什麼?要鬧新房麼?」鄭克塽大怒,罵道:「鬧你媽的新房!」韋小寶笑道:「你要鬧我媽的新房,今天可不成,因為她沒客人,除非你自己去做新郎。」
鄭克塽怒道:「胡說八道。」循聲撲向床上,來撳韋小寶,黑暗中抓到一人的手臂,問道:「阿珂,是你的手麼?」阿珂道:「不是。」
鄭克塽只道這手臂既然不是阿珂的,那麼定然是韋小寶的,當下狠狠用力一扯,不料所扯的卻是假太后毛東珠。她飲了迷春酒後昏昏沉沉,但覺有人扯她手臂,左手反過去拍一掌,正好擊在鄭克塽頂門。她功力已去了十之八九,這一掌無甚力道。鄭克塽卻大吃一驚,一跤坐倒,腦袋在床腳上一撞,又暈了過去。
阿珂驚呼:「鄭公子,你怎麼了?」卻不聽見答聲。韋小寶道:「他來鬧新房,鑽到床底下去了。」阿珂哭道:「不是的。快放開我!」韋小寶道:「別動,別動!」阿珂手肘一挺,撞在他喉頭。韋小寶吃痛,向後一仰。阿珂脫卻束縛,忙要下床,身子一轉,壓在毛東珠胸口。毛東珠吃痛,一聲大叫,伸手牢牢抱住了她。阿珂在黑暗之中也不知抱住自己的是誰,極度驚恐之下,更沒了絲毫力道,忽覺右足又給人壓住了,只嚇得全身冷汗直冒:「床上有這許多男人!」
韋小寶在黑暗中找不到阿珂,說道:「阿珂,快出聲,你在哪裡?」阿珂心道:「你就殺了我頭,我也不做聲。」韋小寶道:「好,你不說,我一呀摸,二呀摸,一個個地摸將過來,總要摸到你為止。」忽然唱起小調來:「一呀摸,二呀摸,摸到一位美人兒。美人臉蛋像瓜子,莫非你是老婊子?」口唱小調,雙手亂摸。
忽聽得院子外人聲喧譁,有人傳呼號令,大隊兵馬將幾家妓院一起圍住了,跟著腳步聲響,有人走進麗春院來。韋小寶知道來人若非自己部下,便是揚州的官員,心中一喜,正要從被窩裡鑽出來,不料來人走動好快,火光亮處,已到了甘露廳中,只聽得玄貞道人叫道:「韋大人,你在這裡嗎?」語音焦急。韋小寶脫口答道:「我在這裡!」
天地會群雄發覺不見了韋小寶,生怕他遇險,出來找尋,知他是帶了親兵向鳴玉坊這一帶而來,一查便查到麗春院中有人打架。進得院子,見幾名親兵死在地下,眾人大吃一驚,直聽到他親口答應,這才放心。
韋小寶耳聽得眾人大聲招呼,都向這邊擁來,忙站起來放下帳子,至於兩隻腳踏在誰的身上,也顧不得這許多了。
帳子剛放下,玄貞等已來到房中,各人手持火把,一眼見到鄭克塽暈倒在床前,都感詫異。又有人叫道:「韋大人,韋大人!」韋小寶叫道:「我在這裡!你們不可揭開帳子。」
眾人聽到他聲音,都歡呼起來。各人你瞧瞧我,我瞧瞧你,臉上都含笑容,均想:「大家擔足了心事,你卻在這裡風流快活。」
韋小寶借著火光,穿好衣衫,找到帽子戴上,從床上爬了下來,穿上鞋子,說道:「我用計擒住了好幾名欽犯,都在床上,大伙兒這場功勞不小。」
眾人大為奇怪,素知他行事神出鬼沒,其時也不便多問。
韋小寶吩咐將鄭克塽綁起,用轎子將阿琪送去行轅,隨即將帳子角牢牢塞入被底,傳進十餘名親兵,下令將大床抬回欽差行轅。親兵隊長道:「回大人:門口太小,抬不出去。」韋小寶罵道:「笨東西,不會拆了牆壁嗎?」那隊長立時領悟,連聲稱是,吆喝傳令。眾親兵一齊動手,將麗春院牆壁拆開了三堵。十餘人拿了六七條轎槓,橫在大床之底,將大床平平穩穩地抬了出去。
其時天已大明,大床在揚州大街上招搖過市。眾親兵提了「肅靜」、「迴避」的硬牌,鳴鑼開道,前呼後擁。揚州百姓見了,無不嘖嘖稱奇。
大床來到何園,門口仍是太小。這時親兵隊長學了乖,不等欽差大人吩咐,立時下令拆牆,將大床抬入花廳,放在廳心。韋小寶傳下將令,床中擒有欽犯,非同小可,命數十名將領督率兵卒,弓上弦,刀出鞘,在花廳四周團團圍住,又命徐天川等人到屋外把守,以防瘦頭陀等前來劫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