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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心道:「這是個馬屁大王。」
洪夫人微微一笑,說道:「黃龍使倒還識得大體。青龍使,你以為怎樣?」
一個五十來歲的高瘦漢子向身旁八名青衣少年怒目而視,斥道:「滾開。教主要殺我,我不會自己動手嗎?」八名少年長劍向前微挺,劍尖碰到了他衣衫。那漢子嘿嘿幾聲冷笑,慢慢提起雙手,抓住了自己胸前衣衫,說道:「教主、夫人,當年屬下和赤、白、黑、黃四門掌門使義結兄弟,決心為神龍教賣命,沒想到竟有今日。夫人要殺許某,並不稀奇,奇在黃龍使殷大哥貪生怕死,竟說這等卑鄙齷齪的言語,來誣衊自己好兄弟……」
猛聽得「嗤」的一聲急響,那漢子雙手向外疾分,已將身上長袍扯為兩半,手臂一振之間,兩片長袍橫卷而出,已將八名青衣少年的長劍盪開,青光閃動,手掌中已多了兩柄尺半長的短劍。嗤嗤之聲連響,八名青衣少年胸口中劍,盡數倒地,傷口中鮮血直噴。八人屍身倒在他身旁,圍成一圈,竟排得十分整齊。這幾下手法之快,直如迅雷不及掩耳。
洪夫人一驚,雙手連拍,二十餘名青衣少年同時搶上,挺劍攔在青龍使身前,又團團將他圍住。
青龍使哈哈大笑,朗聲說道:「夫人,你教出來的這些娃娃,膿包之極。教主要靠這些小傢伙來建功克敵,未免有些不大順手吧?」
七少年刺殺鍾志靈,洪教主猶如視而不見;青龍使刺殺八少年,他仍似無動於衷,穩穩而坐,始終渾不理會。
洪夫人嫣然一笑,說道:「青龍使,你劍法高明得很哪,今日……」
忽聽得嗆啷啷、嗆啷啷之聲大作,大廳中數百名少年男女手中長劍紛紛落地。眾人大奇之下,見眾少年一個個委頓在地,各人隨即覺得頭昏眼花,立足不定。功力稍差的先行摔倒,跟著餘人也搖搖晃晃,倒了下來,頃刻之間,大廳中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。
洪夫人驚呼:「為……為什麼……」身子一軟,從竹椅中滑了下來。
青龍使卻昂然挺立,獰笑道:「教主,你殘殺兄弟,想不到也有今日吧?」兩柄短劍一擊,錚然作聲,踏著地下眾人身子,向洪教主走去。
洪教主哼了一聲,道:「那也未必!」伸手抓住竹椅靠手,喀喇一聲,拗斷了靠手。
青龍使登時變色,退後兩步,說道:「教主,偌大一個神龍教,弄得支離破碎,到底是誰種下的禍胎,你老人家現在總該明白了吧?」
洪教主「嗯」的一聲,突然從椅上滑下,坐倒在地。青龍使大喜,搶上前去,驀地里呼的一聲,一物夾著一股猛烈之極的勁風,當胸飛來。青龍使右手短劍用力斬出,那物斷為兩截,原來便是洪教主從竹椅上拗下的靠手。他這一擲之勁非同小可,一段竹棍雖被斬斷,上半截余勢不衰,噗的一聲,插入青龍使胸口,撞斷了五六條肋骨,直沒至肺。
青龍使一聲大叫,戛然而止,肺中氣息接不上來,登時啞了。身子晃了兩下,手中兩柄短劍落地,分別插入了兩名少年身上。這兩名少年四肢麻軟,難以動彈,神智卻仍清醒,口中也能說話,短劍插身,痛得大叫起來。
數百名少年男女見教主大展神威,擊倒青龍使,齊聲歡呼。只見洪教主右手撐地,掙扎著要想站起,但右腿還沒站直,雙膝一軟,倒地滾了幾滾,摔得狼狽不堪。這一來,人人知道教主和自己一樣,也已中毒,筋軟肉痹。教主平素極其莊嚴,在教眾面前話也不多說一句,笑也不多笑一聲,此刻竟摔得如此丟人,自是全身力道盡失。
大廳上數百人盡數倒地,卻只一人站直了身子。此人本來身材矮小,可是在數百名臥地不起的人中,不免顯得鶴立雞群。
此人正是韋小寶。他鼻中聞到一陣陣淡淡幽香,只感心曠神怡,全身暖洋洋的,快美難言。眼見一個個人都倒在地下,何以會有此變故,心中全然不解。他呆了一會,伸手去拉胖頭陀,問道:「胖尊者,大家幹什麼?」
胖頭陀奇道:「你……你沒中毒?」韋小寶奇道:「中毒?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他用力扶起胖頭陀,可是胖頭陀腿上沒半點力氣,又即坐倒。
陸先生突然問道:「許大哥,你……你使的是什麼毒?」
青龍使身子搖搖晃晃,猶似喝醉了一般。一手扶住柱子,不住咳嗽,說道:「可惜,可……可惜功敗垂成,我……我是不中用了。」
陸先生道:「是『七蟲軟筋散』?是『千里銷魂香』?是……是『化……化血……腐骨粉』?」連說了三種劇毒藥物的名稱,說到「化血腐骨粉」時,聲音顫抖,顯得害怕已極。
青龍使右肺受傷,咳嗽甚劇,答不出話。陸先生道:「韋公子卻怎地沒中毒?啊,是了!」他突然省悟,這「是了」二字,叫得極響,說道:「你短劍上搽了『百花腹蛇膏』,妙計,妙計。韋公子,請你聞一聞青龍使那兩柄短劍,是不是劍上有花香?」
韋小寶心想:「劍上有毒,我才不去聞呢。」說道:「就在這裡也香得緊呢。」
陸先生臉現喜色,道:「是了,這『百花腹蛇膏』遇到鮮血,便生濃香,本是煉製香料的一門秘法。常人聞了,只有精神舒暢,可是……可是我們住在這靈蛇島上,人人都服慣了『雄黃藥酒』,以避毒蛇,這股香氣一碰到『雄黃藥酒』,便令人筋骨酥軟,十二個時辰不解。許大哥,真是妙計。這『百花腹蛇膏』在島上本是禁物,原來你暗中早已有備,你定有三四個月沒喝雄黃藥酒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