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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克塽追了出去,向風際中迎面一拳,風際中斜身避開。風際中明白韋小寶的用意,要儘量讓這鄭公子出醜,壓低他的氣焰,只東一拳、西一腳地跟他游斗。
徐天川叫道:「咱們河南伏牛山好漢的威風,可不能折在這小傢伙手裡。」群雄跟著吆喝,大家知道戲弄一下這少年雖然不妨,卻不能讓他認出眾人來歷,喝罵叫嚷的話也甚有分寸,沒半句辱及他家門。
李力世喝道:「咱們伏牛山這次出來做案,還沒發市,正好撞上這穿金戴銀的小子,把他抓了去,叫他老子拿一百萬兩銀子來贖票。」
鄭府眾伴當見公子一時戰不下這鄉下人,聽得眾人呼喝,原來是伏牛山的盜匪,當即取出兵刃,殺將過去。徐天川、樊綱、玄貞道人、高彥超、關安基、李力世等一齊出手,登時乒桌球乓地打得十分熱鬧。鄭府那些伴當雖然都是延平王府精選的衛士,又怎及得上天地會群雄,兼之數日前讓眾喇嘛折斷了手足,個個身上負傷,不數合間便給一一制服。天地會群雄手下留情,只奪去他們兵刃,將之圍成一圈,執刀監視,並不損傷他們身子。
那邊鄭克塽斗得十餘合,見風際中手腳笨拙,跌跌撞撞,似乎下盤極為不穩,當下抖擻精神,將生平絕技盡數施展出來。他有心要在阿珂之前炫耀,以博美人青睞,揮拳生風,踢腿有聲,著著進逼。風際中神情狼狽,似乎只有招架之功,往往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過。
阿珂瞧得心焦,不住低叫:「啊喲,可惜,又差了一點兒。」韋小寶走近前去,說道:「師父,你老人家身子未曾痊癒,這些大盜兇悍得緊,待會鄭公子如果落敗,你老人家別出手吧。」阿珂怒道:「你瞧他全然占了上風,怎會打輸?真是瞎三話四。」
九難微笑道:「這些人似乎對鄭公子並無惡意,只是跟他開開玩笑。這一位對手,武功可比鄭公子強得太多了。」阿珂不信,問道:「師父,你說那強盜的武功高過鄭公子?」九難微笑道:「那還用說?這人武功著實了得,只怕也未必是什麼伏牛山的強盜。倘若他們真是強盜,嘴裡就不會亂叫亂嚷,說什麼要綁票做案。」
韋小寶心想:「畢竟師父眼光高明。」說道:「那么弟子去勸他們別打了吧?」阿珂白了他一眼,道:「你有什麼面子,什麼本事?能勸得他們動?」韋小寶道:「這強盜武功雖高,拳腳中卻有老大破綻。鄭公子斗他不下,我在十招之內,定可打得他落荒而逃。」
九難知他武功低微,但說不定又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法子,足以制勝,說道:「這夥人看來不是壞人,不可傷了他們性命。」頓了一頓,又道:「那些下三濫的下蒙汗藥、放毒之類手段,若非面臨生死關頭,決不可使。你已是我鐵劍門的門下,可不能壞了本派名頭。」韋小寶道:「是,是。我聽師父的話,決不損傷他們便是。」
九難輕輕嘆了口氣,忽然想起當年華山之巔,鐵劍門掌門人玉真子來向木桑道人尋釁之事。玉真子姦淫投敵,無惡不作。說到鐵劍門的名頭,一來門下人丁寥落,名聲不響,二來由於玉真子之故,實在也沒什麼光彩。這小弟子輕浮跳脫,如不走正途,只怕將來成了玉真子的嫡系傳人,那可大大不妥了。
韋小寶見她忽有憂色,自不明白其中道理,只道她瞧出天地會群雄武功不弱,她武功未復,深感難以應付,便道:「師父你儘管放心,我有法子救鄭公子性命。」
阿珂啐道:「又來胡說了。鄭公子轉眼便贏,要你救什麼性命?」
剛說到這裡,只聽得嗤的一聲響,鄭克塽的長袍已給拉下一片,鄭克塽大怒,出手更加快了,卻聽得嗤嗤嗤之聲不絕,風際中十根手指便如鷹爪一般,將他長袍、內衣、褲子一片片地撕將下來,但用勁恰到好處,絲毫不傷到他肌肉。鄭克塽眼見再撕得幾下,身子便會全裸,驚惶之下,轉身欲逃。風際中雙臂一曲,兩手手肘已抵到他胸前。
鄭克塽急忙後退,雙拳擊出,只覺手腕一緊,風際中左手已握住他右手,右手握住他左手,順勢一揮,將他身子擲出,叫道:「接住了!」這一擲竟有七八丈遠。
玄貞道人展開輕功追去,抬頭叫道:「高兄弟,你來接班!」高彥超立即躍出。樊綱、徐天川、關安基等覺得有趣,紛紛大呼奔去。玄貞道人接住了鄭克塽,便又擲出,落下時剛好高彥超趕到,接住後再擲給數丈外的徐天川。
這些人的膂力有強弱,輕功有高低,擲人時或遠或近,奔躍時或快或慢,投擲之際,都湊好了同伴的功夫,鄭克塽在半空中飛出數十丈以外,始終沒落地。天地會群雄各展所長,這時方顯出真功夫來。關安基膂力奇大,先將鄭克塽向天擲上四五丈,待他落下時,雙掌在他背心一推,兩股力道並在一起,鄭克塽猶似騰雲駕霧一般,這一下飛得更遠。
韋小寶看得高興之極,拍手大笑,突然後腦禿的一聲響,給阿珂用手指節重重打了個爆栗。他一驚回頭。阿珂驚怒交集,急道:「他們綁了他去啦,你……你快去救人!」韋小寶道:「他們跟鄭公子又沒冤讎,師父說不過是開開玩笑,你何必著急?」阿珂道:「不,不是的,他們綁了他去,要勒索一百萬兩銀子。」韋小寶道:「鄭公子家裡銀子多得很,三百萬、四百萬也出得起,一百萬兩銀子打什麼緊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