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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心念一動,問道:「是哪幾個?」多隆道:「雲南是沐劍聲,福建是台逆鄭經的次子,叫做鄭克塽。」跟著又說了好幾個盟主的名字。韋小寶道:「那沐劍聲、鄭克塽等人的相貌,可認得出麼?」多隆道:「黑夜之中,這兩個兄弟看不清楚,也不敢走近細看。」
韋小寶道:「多大哥,你回京之後,請你稟告皇上,便說奴才韋小寶也在查訪這件事,一等有了眉目,就回京面奏。」多隆道:「是,是。韋兄弟如此忠心辦事,這次立了大功,皇上必定又有封賞。」韋小寶道:「如有功勞,還不是咱們御前侍衛大伙兒的面子?眼前有一件事,要請各位辛苦一趟。」眾侍衛都道:「韋副總管差遣,自當效勞。」
韋小寶道:「這件事說起來可氣人得緊。我有個相好的姑娘,此刻正在跟一個浮滑小子勾勾搭搭……」
他剛說到這裡,眾侍衛已氣憤填膺,個個破口大罵:「他奶奶的,哪一個小子如此大膽,敢來動韋副總管的人?咱們立刻去把這小子殺了。」
韋小寶道:「殺倒不必。你們只須去打他一頓,給我出這一口惡氣,不過這小子是我朋友,卻也不可打得太過重了,尤其不可碰那位姑娘。」眾侍衛笑道:「這個自然理會得,韋副總管的相好姑娘,誰敢得罪了?」韋小寶道:「這二人向西去了。你們一動手,我假裝上來相救,將你們打跑。各位可得大大相讓,使得兄弟在心上人面前出出風頭。」
眾侍衛齊聲大笑,都道:「韋副總管分派的這樁差事,最有趣不過。」
多隆笑道:「大伙兒這就去干,喂,個個須得小心在意,要是露出了馬腳,韋副總管可不拿你們當好兄弟啦。」眾侍衛都笑道:「韋副總管的大事,大伙兒赴湯蹈火,豈敢退後?」一名侍衛道:「他媽的,這小子調戲韋副總管的相好,好比調戲我的親娘,想做我的便宜老子,我還不跟他拚命?」眾人一齊大笑。韋小寶笑道:「輕聲些,別讓旁人聽到了。」眾侍衛摩拳擦掌,嘻嘻哈哈地一擁而出。
韋小寶提了蔬菜,交給廚子,賞了他五錢銀子,吩咐整治精緻素菜,這才慢慢地向城西行去。走出一里多地,只聽叱喝叫罵之聲大作,遠遠望見數十人手執兵刃,打得甚是熱鬧,心想:「這小子倒也了得,居然以寡敵眾,抵擋得住。」
緩緩走近,不禁吃了一驚,只見眾侍衛圍住了七八人狠斗。對方背靠城牆,負隅而戰,卻是沐劍聲、吳立身一干人。沐劍聲身旁有個年輕姑娘,手握雙刀,已打得頭髮散亂,城頭上卻有人攜手觀戰,正是阿珂和鄭克塽。韋小寶又好氣,又好笑,心道:「他媽的,打錯了人。定是他們先看到了沐公子,見他帶著個姑娘,不分青紅皂白,便即上前動手。」見多隆手握一柄鬼頭刀,站在後面督戰,當即走到他身邊,低聲道:「打錯了,是城頭上那兩個。」說了這話,立即走開。
多隆待他走遠,大聲喝道:「不對,喂,相好的,原來欠債的不是你們。好,大伙兒都退下,放他們走吧!」眾侍衛一聽,紛紛退開。
沐劍聲、吳立身等人少,本已不敵,先前只道自己露了形跡,這些清兵是來捉拿的,幸虧他們退開,正是求之不得。吳立身一眼瞥見韋小寶,暗道:「慚愧,原來這次又蒙韋恩公相救。否則殺了我不打緊,小公爺落入韃子手中,可就萬死莫贖了。」其時不便和韋小寶相認,與沐劍聲等奔出城門,向北疾奔而去。
韋小寶走上城頭,問阿珂道:「師姊,他們為什麼打架?都是些什麼人?」阿珂小嘴一撇,說道:「誰知道呢?這些官兵是討債來的。」韋小寶道:「咱們回店去吧,別讓師父又記掛。」阿珂道:「你先回去,我隨後就來。」
剛說到這裡,眾侍衛已奔上城頭,一名侍衛指著鄭克塽,叫道:「是他,欠我銀子的是這小子。」韋小寶低聲道:「鄭公子、師姊,咱們快走。韃子官兵胡作非為,惹上了挺麻煩。」阿珂也有些害怕,道:「好,回去吧。」一名侍衛搶上前來,指著鄭克塽道:「前晚在河間府妓院裡玩花姑娘,你欠下我一萬兩銀子,快快還來。」
鄭克塽怒道:「胡說八道,誰到妓院裡去啦,怎會欠了你銀子?」
一名侍衛道:「還說不是呢?前天晚上,你膝頭上坐了兩個粉頭,叫做什麼名字哪?」另一名侍衛道:「年紀大的那個叫阿翠,小的那個叫紅寶。你左邊親一個嘴,喝一口酒,右邊摸摸人家臉蛋,又喝一口酒,好不風流快活,還想賴麼?」又一名侍衛道:「你摟著兩個粉頭,跟我們擲骰子,輸了二千兩銀子,要翻本,向我借了三千,向這位老兄借了二千,後來又向他借了一千五,向那位借了二千兩……」另一人道:「再向我借了一千五百兩,一共是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。」五人一齊伸手,道:「殺人償命,欠債還錢!快快還來!」
阿珂想起當日在妓院中見到韋小寶跟眾妓胡鬧的情景,又想起前幾日在草堆之中,鄭公子在自己身上亂摸亂捏,看來這事多半不假。再一算日子,前晚正是「殺龜大會」的前夕,鄭公子深夜不歸,次日清晨卻見他滿臉酒意,說是什麼英雄豪傑邀他去喝酒,喝酒不假,請他的卻不是英雄豪傑,而是妓院中的粉頭,想到此處,不由得珠淚盈盈。
眾侍衛截住鄭克塽後路,將他團團圍住,後面一人一伸手,抓住了他後領。鄭克塽大怒,手肘後挺,重重撞在他胸口。那侍衛大叫一聲,痛得蹲下身去。餘人一擁而上,拳腳紛施,這些人單打獨鬥,都不是鄭克塽對手,但七八人一齊動手,將他撳在地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