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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清彪道:「韋香主,事已如此,那隻好跟吳三桂硬挺。你跟他說,你是奉了皇帝的聖旨,才跟沐家結交的。」
韋小寶給他一語提醒,當即哈哈大笑,說道:「不錯,不錯。我放了吳立身這一干人,的的確確是……」說到這裡,立即住嘴,心想:「皇上親口下旨,要我釋放吳立身等人,這話卻不能說。」轉口道:「我雖可說奉的是皇帝聖旨,就怕騙不過這大漢奸。」
錢老本道:「真要騙倒大漢奸,自然不易。不過韋香主只須一口咬定是皇帝的主意,大漢奸就算不信,那也無可奈何。他總不能去問皇帝,拆穿韋香主的假話。總而言之,韋香主只要不跟他翻臉,一等離了雲貴兩省,就不怕他了。」徐天川點頭道:「這計策挺高。大漢奸做了虧心事,不免疑神疑鬼,擔心小皇帝會知道他造反的陰謀。」
韋小寶道:「沐王府的人明知我奉旨保護公主,卻想來刺死她,太也不講義氣。要是吳立身吳二哥在這裡,一定不會贊成。」
祁清彪道:「他們知道韋香主身在曹營心在漢,也不是當真忠心給韃子皇帝辦事,因此沒顧慮到此節。咱們天地會和沐王府雖然打賭爭勝,但大家敵愾同讎,柳大洪等又是響噹噹的好漢子,咱們可不能袖手旁觀,置之不理。」
說到如何拯救沐劍聲、柳大洪等人,此事殊非容易,群雄都想不出善策。商議良久,韋小寶道:「這些法子恐怕都不管用,待我見了大漢奸後,再瞧有沒有機會。」
群雄辭出後,韋小寶心想:「說不定我那阿珂老婆並沒去行刺大漢奸,也沒給逮了去,那是旁人誤傳。」
來到九難房中,不見阿珂,問道:「師父,師姊不在嗎?」九難一怔,道:「吳三桂放了她出來?他知……知道了麼?」說這話時神色有異,聲音也有些發顫。韋小寶奇道:「吳三桂知道什麼?」九難默然,隔了一會,問道:「這大漢奸傷勢如何?」韋小寶道:「傷得很重。弟子剛才見到了他,他昏迷不醒,只怕未必能活。」九難臉上喜色一現,隨即又皺起了眉頭,低聲道:「須得讓他知道。」
韋小寶想問讓他知道什麼,但見師父神色鄭重,不敢多問,退了出去。
他心中還存了萬一的指望,去查問阿珂的所在。「王可兒」這宮女平日極少露面,她又化了妝,麗色盡掩,向來沒人留意,安阜園中一眾宮女、太監、侍衛,都說沒見到。有的侍衛則說:「王可兒,那不是行刺平西王的宮女嗎?平西王放了人嗎?可沒見到。」
他忙了一天一晚,實在倦得很了,回到房中,跟沐劍屏說得幾句閒話,倒頭便睡。
註:羅甸在貴州省中部,吳三桂駐有重兵。
第三十二回 歌喉欲斷從弦續 舞袖能長聽客夸
次日韋小寶去探吳三桂的傷勢。吳三桂的次子出來接待,說道多謝欽差大人前來,王爺傷勢無甚變化,此刻已經安睡,不便驚動。韋小寶問起夏國相,說道正在帶兵巡視彈壓,以防人心浮動、城中有變,再問吳應熊的傷勢,也無確切答覆。
韋小寶隱隱覺得,平西王府已大起疑心,頗含敵意,這時候要救沐王府人,定難成功;要救阿珂更難上加難,只怕激得王府立即動手,將自己一條小命送在昆明。
又過一日,他正在和錢老本、徐天川、祁清彪等人商議,高彥超走進室來,說道有一名老道姑求見。韋小寶奇道:「老道姑?找我幹什麼?是化緣麼?」高彥超道:「屬下問她為了何事,她說是奉命送信來給欽差大人的。」說著呈上一個黃紙信封。
韋小寶皺眉道:「相煩高大哥拆開來瞧瞧,寫著些什麼。」高彥超拆開信封,取出一張黃紙,看了一眼,讀道:「阿珂有難……」韋小寶一聽到這四個字,便跳了起來,急道:「什麼阿珂有難?」天地會群雄並不知九難和阿珂之事,都茫然不解。高彥超道:「信上這樣寫的。這信無頭無尾,也沒署名,只說請你隨同送信之人,移駕前往,共商相救之策。」
韋小寶問道:「這道姑在外面麼?」高彥超剛說得一句:「就在外面。」韋小寶已直衝出去。來到大門側的耳房,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道姑坐在板凳上相候。守門的侍衛大聲叫道:「欽差大臣到。」那道姑站起身來,躬身行禮。
韋小寶問道:「是誰差你來的?」那道姑道:「請大人移步,到時自知。」韋小寶道:「到哪裡去?」那道姑道:「請大人隨同貧道前去,此刻不便說。」韋小寶道:「好,我就同你去。」叫道:「套車,備馬!」那道姑道:「請大人坐車前往,以免驚動了旁人。」韋小寶點點頭,便和那道姑出得門來,同坐一車。
徐天川、錢老本等生怕是敵人布下陷阱,遠遠跟隨在後。
那道姑指點路徑,馬車徑向西行,出了西城門。韋小寶見越行越荒涼,微覺擔心,問道:「到底去哪裡?」那道姑道:「不久就到了。」又行了三里多路,折而向北,道路狹窄,僅容一車,來到一小小庵堂之前。那道姑道:「到了。」
韋小寶跳下車來,見庵前匾上寫著三字,第一字是個「三」字,其餘兩字就不識得了,回頭一瞥,見高彥超等遠遠跟著,料想他們會四下守候,於是隨著那道姑進庵。
但見四下里一塵不染,天井中種著幾株茶花、一樹紫荊,殿堂正中供著一位白衣觀音,神像相貌極美,莊嚴寶相之中帶著三分俏麗。韋小寶心道:「聽說吳三桂新娶的老婆之中,有一個外號四面觀音,又有一個叫做八面觀音。不知是不是真有觀音菩薩這麼好看。他媽的,大漢奸艷福不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