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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劍聲失驚道:「什麼?」右手一顫,手裡的酒杯掉了下來,當的一聲,碎成幾片。
韋小寶道:「我本來倒也相信,心想沐家是大明的大大忠臣,派人去行刺韃子皇帝,那是……那是這個大大的英雄好漢。此刻聽柳老爺子說了,才知原來是漢奸吳三桂的手下,那可饒他們不得了。我馬上去跟那朋友說,叫他想法子好好整治一下這些刺客。他媽的,大漢奸手下,有什麼好東西了?非叫他們多吃些苦頭不可。」
柳大洪道:「小兄弟,你那位朋友尊姓大名?在韃子宮裡擔任什麼職司?」
韋小寶搖頭道:「他是給御前侍衛掃地、沖茶、倒便壺的小廝,說出來丟臉得很,人家叫他癩痢頭小三子,有什麼尊姓大名了?那些刺客給綁著,我本來叫癩痢頭小三子偷偷拿些好東西給他們吃。柳老爺子既說他們是大漢奸的手下,我可要叫他拿刀子在他們大腿上戳上幾刀,免得給那些烏龜王八蛋逃了。」
柳大洪道:「我也只是揣測,作不得准。他們既膽敢到宮中行刺,那也是了不起的好漢子。韋香主如能托貴友照看一二,也是出於江湖上的義氣。」
韋小寶道:「這癩痢頭小三子,跟我最好不過,他賭錢輸了,我總十兩八兩地給他,從來不要他還。小公爺和柳老爺子有什麼吩咐,我叫小三子去干,他可不敢推託。」
柳大洪吁了一口氣,說道:「如此甚好。不知宮裡擒到的刺客共有幾人?叫什麼名字?這些刺客,我們是很佩服的,眼下不知是否很吃了苦頭。貴友如能代為打聽,在下很承韋香主的情。」
韋小寶一拍胸脯,說道:「這個容易。可惜刺客不是小公爺手下的兄弟,否則的話,我設法去救他一個出來,交了給小公爺,一命換一命,那麼徐三哥失手傷了白大俠之事,也就算一筆勾銷了。」
柳大洪向著沐劍聲瞧去,兩人緩緩點頭。沐劍聲道:「我們不知這些刺客是誰,但既去行刺韃子皇帝,總是仁人義士,是咱們反清復明的同道。韋香主,你如能設法相救,不論成與不成,沐劍聲永感大德。徐三爺和白大哥的事,自然再也休提。」
韋小寶轉頭向白寒楓瞧去,說道:「小公爺不提,就怕白二俠不肯罷休,下次見面又來抓住我的手,捏得我大哭大叫,這味道可差勁得很。」
白寒楓霍地站起,朗聲說道:「韋香主如能救得我們……我們……能救得那些失陷了的俠客義士,姓白的這隻手得罪了韋香主,自當斷此一手,向韋香主賠罪。」
韋小寶笑道:「不用,不用,你割一隻手給我,我要來幹什麼?再說,我那癩痢頭兄弟有沒本事在皇宮救人,那也難說得很。這些人行刺皇帝,那是多大的罪名,身上不知上了幾道腳鐐手銬,又不知有多少人看守。我說去救人,也不過吹吹牛,大家說著消遣罷了。」
沐劍聲道:「在皇宮中救人,自然千難萬難,我們也不敢指望成功。但只要韋香主肯從中盡力,不管救得出、救不出,大伙兒一般地同感大德。」頓了一頓,又道:「還有一件事,舍妹日前忽然失蹤,在下著急得很。天地會眾位朋友在京城交遊廣闊,眼線眾多,如能代為打聽,設法相救,在下感激不盡。」
韋小寶道:「這件事容易辦。小公爺放一百二十個心。好,咱們酒也喝夠了,我這就去找那癩痢頭小三子商量商量。他媽的玩他兩手,倒也快活。」一伸手,從懷中摸了些物事出來,往八仙桌上一摔,赫然是四粒骰子,滾了幾滾,四粒儘是紅色的四點朝天,韋小寶拍手道:「滿堂紅,滿堂紅,上上大吉!唉,可不要人人殺頭,殺個滿堂紅才好。」眾人相顧失色,盡皆愕然。
韋小寶收起骰子,拱手道:「叨擾了,這就告辭。徐三哥跟我們回去,成不成?」沐劍聲道:「韋香主太客氣了。在下恭送韋香主、徐三爺和天地會眾位朋友的大駕。」
當下韋小寶和徐天川、李力世、關安基等人離席出門。沐劍聲、柳大洪等直送至大門之外,眼看韋小寶上了轎,這才回進屋去。
群豪回到那四合院中。關安基最是性急,問道:「韋香主,宮裡昨晚鬧刺客麼?瞧他們神情,多半是沐王府派去的。」韋小寶笑道:「正是。宮裡昨晚來了刺客,這事誰也不敢泄漏,外間沒一人得知,他們卻絲毫不覺奇怪,自然是他們幹的。」玄貞道:「他們膽敢去行刺韃子皇帝,算得膽大包天,倒也令人好生欽佩。韋香主,他們給擒住了的人,你說能救得出麼?只怕這件事極難。」
韋小寶在席上與沐劍聲、柳大洪對答之時,早已打好了主意,要搭救被擒的刺客,那是決無可能,但自己屋裡床上,卻好端端地躺著一個小郡主、一個方怡。小郡主是天地會捉去的,放了也算不得數,那方怡卻是闖進宮去的刺客,想法子讓她混出宮來,卻非難事。他聽玄貞這麼問,微笑道:「多了不行,救個把人出來,多半還辦得到。徐三哥只殺了白寒松一個,咱們弄一個人出來還他們,一命抵一命,他們也不吃虧了。何況他們連本帶利,還有利錢,連錢老闆弄來的那個小姑娘,一併也還了他們,還有什麼說的?錢老闆,明天一早,你再抬兩口死豬到御膳房去,再到我屋裡裝了人,我在廚房裡大發脾氣,罵得你狗血淋頭,說這兩口豬不好,逼你立刻抬出宮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