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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說到這裡,廳口有人說道:「在這裡!」又有一人說道:「都拿下了!」眾人一齊轉頭向廳口看去,突見白光閃動,有人手提長劍,繞著眾人轉了個圈子。眾人背心、脅下、腰間、肩頭各處要穴微微一麻,已遭點中穴道,頃刻間一個個都軟倒在地。
但見廳口站著三人,韋小寶大喜叫道:「阿珂,你也來……」說到這個「來」字,心頭一沉,便即住口,但見她身旁站著兩人,左側是李自成,右側卻是那個他生平最討厭的鄭克塽。東首一人已將長劍還入劍鞘,雙手叉腰,微微冷笑,卻是那「一劍無血」馮錫范。瘦頭陀、老叫化、李西華、胖頭陀、陸高軒、鄉農等六名好手互相牽制,此亦不敢動,彼亦不敢動,突然又來了個高手,毫不費力地便將眾人盡數點倒,連張康年也中了一劍。
瘦頭陀坐倒在地,跟他站著之時相比,身高卻也相仿,怒喝:「你是什麼東西,膽敢點了老子的陽關穴、神堂穴?」馮錫范冷笑道:「你武功很不錯啊,居然知道自己給點了什麼穴道。」瘦頭陀怒道:「快解開老子穴道,跟你斗上一斗。這般偷襲暗算,他媽的不是英雄好漢。」馮錫范笑道:「你是英雄好漢!他媽的躺在地下,動也不能動的英雄好漢。」瘦頭陀怒道:「老子坐在地下,不是躺在地下,他媽的你不生眼睛麼?」
馮錫范左足一抬,在他肩頭輕輕一撥,瘦頭陀仰天跌倒。可是他臀上肥肉特多,是全身重量集中之處,摔倒之後,雖然身上使不出勁,卻自然而然地又坐了起來。
鄭克塽哈哈大笑,說道:「珂妹,你瞧,這不倒翁好不好玩?」阿珂微笑道:「古怪得很。」鄭克塽道:「你要找這小鬼報仇,終於心愿得償,咱們捉了去慢慢治他呢,還是就此一劍殺了?」
韋小寶大吃一驚,心想:「『小鬼』二字,只有用在我身上才合適,難道阿珂要找我報仇,我可沒得罪她啊。」
阿珂咬牙說道:「這人我多看一眼也生氣,一劍殺了乾淨。」說著刷的一聲,拔劍出鞘,走到韋小寶面前。
瘦頭陀、胖頭陀、陸高軒、老叫化、李西華、張康年六人齊叫:「殺不得!」
韋小寶道:「師姊,我可沒……」阿珂怒道:「我已不是你師姊了!小鬼,你總是想法兒來害我、羞辱我!」提起劍來,向他胸口刺落。眾人齊聲驚呼,卻見長劍反彈而出,原來韋小寶身上穿著護身寶衣,這一劍刺不進去。
阿珂一怔之間,鄭克塽道:「刺他眼睛!」阿珂道:「對!」提劍又即刺去。
屋角中突然躥出一人,撲在韋小寶身上,這一劍刺中那人肩頭。那人抱住了韋小寶一個打滾,縮在屋角,隨手抽出韋小寶身邊匕首,拿在手中。這人穿的也是驍騎營軍士的服色,身手敏捷,身材矮小,臉上都是泥污,瞧不清面貌。
眾人見他甘願為韋小寶擋了一劍,均想:「這人倒挺忠心。」
馮錫范抽出長劍,慢慢走過去,突然長劍一抖,散成數十朵劍花。忽聽得叮的一聲響,馮錫范手中長劍斷成兩截,那驍騎營軍士的肩頭血流如注。原來他以韋小寶的匕首削斷了對方手中長劍,若不是匕首鋒利無倫,只怕此時已送了性命。再加上先前阿珂那一劍,他肩頭連受兩處劍傷。馮錫范臉色鐵青,哼了一聲,將斷劍擲下,一時拿不定主意,是否要另行取劍,再施攻擊。
韋小寶叫道:「哈哈,一劍無血馮錫范,你手中的劍只剩下半截,又把我手下小兵刺出了這許多血,你的外號可得改一改啦,該叫做『半劍有血』馮錫范。」
那驍騎營軍士左手按住肩頭傷口,右手在韋小寶胸口和後心穴道上一陣推拿,解開了他遭封的穴道。
胖瘦二頭陀、陸高軒、李西華等於互相牽制之際驟然受襲,以致中了暗算,人人都甚不忿,聽韋小寶這麼說,都哈哈大笑。那老叫化大聲道:「半劍有血馮錫范,好極,好極!天下無恥之徒,閣下算是第二。」李西華道:「他為什麼算是第二?倒要請教。」老叫化道:「比之吳三桂,這位半劍有血的道行似乎還差著一點兒。」眾人齊聲大笑。李西華道:「依我看來,相差也很有限。」
馮錫范於自己武功向來十分自負,聽眾人如此恥笑,不禁氣得全身發抖,此時若再換劍又攻那驍騎營軍士,要傷他自是易如反掌,但於自己身份可太也不稱,向那軍士瞪眼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今日暫且不取你性命,下次撞在我手裡,叫你死得慘不堪言。」
那軍士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」聲音甚為嬌嫩。
韋小寶又驚又喜,叫道:「啊,你是雙兒。我的寶貝好雙兒!」伸手除下她頭上帽子,長發散開,披了下來。韋小寶左手摟住她腰,說道:「她是我的親親小丫頭。半劍有血,你連我一個小丫頭也打不過,還胡吹什麼大氣?」
馮錫范怒極,左足一抬,砰嘭聲響,將廳中賭檯踢得飛了起來,連著台上的大批銀兩元寶,還有一個橫臥在上的趙齊賢,激飛而上,撞向屋頂。銀子、骨牌四散落下,摔向瘦頭陀等人頭上身上。各人紛紛大罵,馮錫范更不打話,轉身走出。
只見大門中並肩走進兩個人來,馮錫范喝道:「讓開!」雙手一推。那二人各出一掌,和他手掌相抵,三人同時悶哼。那二人倒退數步,背心重重撞到牆上。馮錫范身子晃了晃,深深吸一口氣,大踏步走了出去。那二人哇的一聲,同時噴出一大口鮮血,原來是風際中和玄貞道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