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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之上,倘若三擊掌立誓,那就決計不可再有反悔。
二人又待互擊第二掌,忽聽得屋頂上有人一聲長笑,道:「要是我殺了吳三桂呢?」
東西屋角上都有人喝問:「什麼人?」天地會守在屋上的人搶近查問。接著啪的一聲輕響,一人從屋面躍入天井,廳上長窗無風自開,一個青影迅捷無倫地閃了進來。
東邊關安基、徐天川,西邊柳大洪、吳立身同時出掌張臂相攔。那人輕輕一縱,從四人頭頂躍過,已站在陳近南和沐劍聲身前。
關徐柳吳四人合力,居然沒能攔住此人。此人一足剛落地,四人的手指都已抓在他身上,關安基抓住他右肩,徐天川抓住他右脅,柳大洪捏住了他左臂,吳立身則是雙手齊施,抓住了他後腰。四人所使的全是上乘擒拿手法。
那人並不反抗,笑道:「天地會和沐王府是這樣對付好朋友麼?」
眾人見這人一身青布長袍,約莫二十五六歲,身形高瘦,瞧模樣是個文弱書生。
陳近南抱拳道:「足下尊姓大名?是好朋友麼?」
那書生笑道:「不是好朋友,也不來了。」突然間身子急縮,似乎成了一個肉團。關安基等四人手中陡然鬆了,都抓了個空。嗤嗤裂帛聲中,一團青影向上拔起。
陳近南一聲長笑,右手疾抓。那書生脫卻四人掌握,猛感左腳足踝上陡緊,猶如鐵箍一般箍住。他右足疾出,徑踢陳近南面門。這一腳勁力奇大,陳近南順手提起身畔茶几一擋,啪的一聲,一張紅木茶几登時給他踢得粉碎。陳近南右手甩出,將他往地下擲去。那書生臀部著地,身子卻如在水面滑行,在青磚上直溜出去,溜出數丈,腰一挺,靠牆站起。
關安基、徐天川、柳大洪、吳立身四人手中,各自抓住了一塊布片,卻是將那書生身上青布長袍各自拉下了一片。這幾下兔起鶻落,迅捷無比。六人出手乾淨利落,旁觀眾人看得清楚,都忍不住大聲喝彩。這中間喝彩聲最響的,還是那「鐵背蒼龍」柳大洪。吳立身連連搖頭,臉上卻是又慚愧、又佩服的神情。
陳近南微笑道:「閣下既是好朋友,何不請坐喝茶?」那書生拱手道:「這杯茶原是要叨擾的。」踱著方步走近,向眾人團團一揖,在最末的一張椅子上坐下。各人若不是親眼見他顯示身手,真難相信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,竟會身負如此上乘武功。
陳近南笑道:「閣下何必太謙?請上座!」
那書生搖手道:「不敢,不敢!在下得與眾位英雄並坐,已是生平最大幸事,又怎敢上座?陳總舵主,你剛才問我姓名,未及即答,好生失敬。在下姓李,草字西華。」
陳近南、柳大洪等聽他自報姓名,均想:「武林之中,沒聽到有李西華這一號人物,那多半是假名了。但少年英雄之中,也沒聽說有哪一位身具如此武功。」陳近南道:「在下孤陋寡聞,竟未得知江湖上出了閣下這樣一位英雄,好生慚愧。」
李西華哈哈一笑,道:「人道天地會陳總舵主待人誠懇,果然名不虛傳。你聽了賤名,倘若說道『久仰』,在下心中不免有三分瞧你不起了。在下初出茅廬,江湖上沒半點名頭,連我自己也不久仰自己,何況別人?哈哈,哈哈!」
陳近南微笑道:「今日一會,李兄大名播於江湖,此後任誰見到李兄,都要說一聲『久仰』了!」這句話實是極高的稱譽,人人都聽得出來。天地會、沐王府的四大高手居然攔他不住、抓他不牢,陳近南和他對了兩招,也不過略占上風,如此身手,不數日間自然遐邇知聞。
李西華搖手道:「不然,在下適才所使的,都不過是小巧功夫,不免有些旁門左道。這位老爺子使招『雲中現爪』,抓得我手臂險些斷折。這位愛搖頭的大鬍子朋友雙手抓住我後腰,想必是一招『搏兔手』,抓得我哭又不是,笑又不是。這位白鬍子老公公這招『白猿取桃』,真把我脅下這塊肉當作蟠桃兒一般,牢牢拿住,再不肯放。這位長鬍子朋友使的這一手……嗯,嗯,招數巧妙,是不是『城隍扳小鬼』啊?」關安基左手大拇指一翹,承認他說得不錯。其實這一招本名「小鬼扳城隍」,他倒轉來說,乃是自謙之詞。
關安基等四人同時出手,抓住他身子,到他躍起掙脫,不過片刻之間,他竟能將四人所使招數說得絲毫無誤,這份見識,似乎又在武功之上。
柳大洪道:「李兄,你身手了得,眼光更是了得。」
李西華搖手道:「老爺子誇獎了。四位剛才使在兄弟身上的,不論哪一招,都能取人性命。但四位點到即止,沒傷到在下半分,四位前輩手底留情,在下甚是感激。」
柳大洪等心下大悅,這「雲中現爪」、「搏兔手」、「白猿取桃」、「小鬼扳城隍」四招,每一招確然都能化成極厲害的殺手,只須加上一把勁便是。李西華指出這節,大增他四人臉上光彩。
陳近南道:「李兄光降,不知有何見教?」李西華道:「這裡先得告一個罪。在下對陳總舵主向來仰慕,這次無意之中,得悉陳總舵主來到北京,說什麼也要來瞻仰丰采。只是沒人引見,只好冒昧做個不速之客,在屋頂之上,偷聽到了幾位的說話。在下恨吳三桂這奸賊入骨,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,忍不住多口,眾位恕罪。」說著站起身來,躬身行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