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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取錢賞了太監,心想:「倒便宜了吳應熊這小子,娶了個美貌公主,又封了個大官。說書先生說精忠岳傳,岳飛岳爺爺官封少保,你吳應熊臭小子如何能跟岳爺爺相比?」轉念又想:「皇上封他做個大官,只不過叫吳三桂不起疑心,遲早會砍他的腦袋。鰲拜可也不是官封少保嗎?對,對,岳飛岳少保也給皇帝殺了。可見官封少保,便是要殺他的頭。下次皇上如果封我做少保,可得死命推辭。」
當下去見皇帝謝恩,說道:「皇上,奴才這次去雲南跟你辦事,你有什麼錦囊妙計,那就跟我說了吧。」康熙哈哈大笑,說道:「小桂子沒學問。錦囊妙計,是封在錦囊之中的,天機不可泄漏,怎能先跟你說?」韋小寶道:「原來如此。可惜我不識字,皇上若有錦囊妙計,須得畫成圖畫。皇上,上次你吩咐我去清涼寺做主持,這道聖旨,畫得可挺美哪。」
康熙笑道:「自古以來,聖旨不用文字而用圖畫,只怕以咱們君臣二人開始了。」韋小寶道:「這叫做前無古人,後無來者。」康熙笑道:「很好。你記性好,教了你的成語,便記住了。」韋小寶道:「皇上教的,我總記得,別人教的,可記來記去總記不住,也不知是什麼道理。好比一言既出,什麼馬難追,這匹什麼馬,總是記不住。」
說到這裡,太監稟報建寧公主前來辭行。康熙向韋小寶望了一眼,吩咐進見。
建寧公主一進書房,便撲在康熙懷裡,放聲大哭,說道:「皇帝哥哥,我……我……我不願嫁到雲南,求你收回聖旨吧。」
康熙本來自幼便喜歡這個妹子,但自從得知假太后的惡行之後,連帶地對妹子也生了厭憎之心,將她嫁給吳應熊,實是有心陷害,這時見她哭得可憐,倒有些不忍,但事已至此,已難收回成命,拍拍她肩膀,溫言道:「女孩子長大了,總是要嫁人的。我給你揀的丈夫可很不錯哪。小桂子,你跟公主說,那吳應熊相貌挺英俊的,是不是?」
韋小寶道:「正是。公主,你那位額駙,是雲南省有名的美男子,上次他來北京,前門外有十幾個姑娘打架,打出了三條人命。」建寧公主一怔,問道:「那為什麼?」韋小寶道:「平西王世子好俊好帥,天下有名。他進京那天,北京城裡成千成萬的姑娘太太們都擠著去瞧。有十幾個姑娘你擠我,我擠你,便打起來啦。」建寧公主破涕為笑,啐道:「呸!你騙人,哪有這等事?」
韋小寶道:「公主,你猜皇上為什麼派我護送你去雲南?又吩咐我多帶侍衛兵勇,妥為保護?」公主道:「那是皇帝哥哥愛惜我。」韋小寶道:「是啊,這是皇上的英明遠見,深謀遠慮。你想,額駙這樣英俊瀟灑,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做夫人,現今給你一下子占了去,天下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醋缸子、醋罈子、醋罐子、醋瓶子。有些會武藝的姑娘一怒,說不定要來跟你為難。雖然公主自己武功高強,終究寡不敵眾,是不是?因此奴才這一次護送公主南下,肩頭的擔子可真不輕,要對付這一隊糖醋娘子軍,你想想,可有多難?」
建寧公主笑道:「什麼糖醋娘子軍,你真會胡說八道!」她這時笑靨如花,臉頰上卻兀自掛著幾滴亮晶晶的淚珠,向康熙道:「皇帝哥哥,小桂子送我到了雲南之後,就讓他陪著我說話兒解悶,否則我可不去。」康熙笑道:「好,好,讓他多陪你些時候,等你一切慣了再說。」建寧公主道:「我要他永遠陪著我,不讓他回來。」
韋小寶一伸舌頭,道:「那不成,你的駙馬爺倘若見我惹厭,生起氣來,一刀將我砍了,沒了腦袋的小桂子,可不能陪公主說話解悶了。」建寧公主小嘴一扁,道:「哼,他敢?」
康熙道:「小桂子,你去雲南之前,有件事先給我查查。上書房裡不見了一部佛經,這事可有點奇怪,連這裡的東西,竟也有人敢偷!」說到最後一句話時,語氣已頗為嚴峻。韋小寶應道:「是,是。」建寧公主插口道:「皇帝哥哥,你這部佛經是我拿的。嘻嘻!」
康熙道:「你拿去幹什麼?怎麼沒先問過我?」公主笑道:「是太后吩咐我拿的。太后說,皇帝每天要辦千百件軍國大事,問你要部佛經這等小事,便不用來麻煩你啦。」康熙哼了一聲,便不言語了。建寧公主伸伸舌頭,央求道:「皇帝哥哥,你別為這件事生我的氣。以後我去了雲南,便想再來這裡拿你的書,可也來不了啦。」
康熙聽她說得可憐,心腸登時軟了下來,溫言道:「你去了雲南,要什麼東西,儘管向我要好了。」頓了一頓,說道:「平西王府里,又有什麼東西沒有?」
韋小寶從上書房出來,眾侍衛、太監紛紛前來道賀。每個侍衛都盼能得他帶去雲南,吳三桂富可敵國,這一趟美差,發一筆財是十拿九穩之事。
到得午夜,康親王又進宮來相見,喜氣洋洋地道:「兄弟,經書已呈繳給了皇上。皇上很高興,著實誇獎了我幾句。」韋小寶道:「那好得很啊。」康親王低聲問道:「宮裡失了那部經書,皇上沒查問吧?」韋小寶低聲道:「我求得建寧公主認了帳。她就要遠嫁了,皇上很捨不得她,自然算了。」
康親王大喜,道:「你不日就去雲南,今日哥哥做個小東,一來慶賀你封了子爵,二來給你餞行。」攜著他手出得宮來,這次卻不是去康親王府,來到東城一所精緻的宅第。這屋子雖沒康親王府宏偉,但雕樑畫棟,花木山石,陳設甚是奢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