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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芳一聲驚呼,伸手扶住了桌子。
萬圭安慰道:「戚師妹,你別驚慌,咱們慢慢想法子。」
馮坦揭起被褥,又是兩個包裹。沈城和馮坦分別解開,一包是銀錠元寶,另一包卻是女子的首飾,珠花項鍊、金鐲金戒的一大堆。
戚芳此時更沒懷疑,怨憤欲絕,恨不得立時便橫劍自刎。她自幼和狄雲一同長大,心目中早便當他是日後的夫郎,哪料到這個自己一向愛重的情侶,竟會在自己遭逢橫禍之時,要和別的女人遠走高飛。難道這個妖妖燒嬈的女子,便當真迷住了他麼?看來還是他害怕受爹爹連累,想獨。逃走?
魯坤大聲喝罵:「臭小賊,贓物俱在,還想抵賴麼?」左右開弓,重重打了狄雲兩記耳光。狄雲雙臂給孫均、吳坎分別抓住了,沒法擋格,兩邊臉頰登時高高腫起。
魯坤打發了性,一拳拳擊向他胸口。戚芳叫道:「別打,別打,有話好說。」
周圻道:「打死這小賊,再報官!」說著也是一拳。狄雲口一張,噴出一大口鮮血來。馮坦挺劍上前,道:「將他左手也割下了,瞧他能不能再幹壞事?」孫均提起狄雲的左臂,馮坦舉劍便要砍下。
戚芳「啊」的一聲急叫。萬圭道:「大夥瞧我面上,別難為他了,咱們立刻就送官。」戚芳見馮坦緩緩收劍,她兩行珠淚順著臉頰滾了下來,向萬圭望了一眼,眼色中充滿感激之情。
「一五,一十,十五,二十……」
差役口中數著,木棍著力往狄雲的後腿上打去。狄雲身子給另外兩個差役按著,木棍一下又一下地落下來。和他心中痛楚相比,這些擊打根本算不了什麼,甚至他右掌上的痛楚也算不了什麼。他心中只是想:「連芳妹也當我是賊,連她也當我是賊!」
「二十五……三十……三十五……四十……」粗大的木棍從空中著力揮落,肌膚腫了,破裂了,鮮血沾到了他衣褲上,濺到四周地下。
狄雲在監獄的牢房中醒來時、兀自昏昏沉沉,不知自己身處何地,也不知時候已過了多久,漸漸地,他感到了右手五裉手指斷截處的疼痛,又感到了背上、腿上、臀七給木棍擊打處的疼痛。他想翻過身來,好讓創痛處不壓在地上,突然之間,兩處肩頭一陣難以形容的劇烈疼痛,又使他暈了過去。
待得再次醒來,他首先聽到了自己聲嘶力竭的呻吟,接著感到全身各處的劇痛。可是為什麼肩頭卻痛得這麼厲害?為什麼這疼痛竟如此的難以忍受?他只感到說不出的害怕,良久良久,竟不敢低下頭去看。「難道我兩個肩膀部給人削去了嗎?」隔了一陣,忽然聽到鐵器的輕輕撞擊之聲,一低頭,只見兩條鐵鏈從自己雙肩垂了下來。他驚駭之下,側頭看時,只嚇得全身發顫。
這一顫抖,兩肩處更痛得凶了。原來這兩條鐵鏈竟是從他肩胛的琵琶骨處穿過,和他雙手的鐵銬、腳踝上的鐵鏈鎖在一起。穿琵琶骨,他曾聽師父說過的,那是官府對付最兇惡的江洋大盜的法子,任你武功再強,琵琶骨給鐵鏈穿過,半點功夫也使不出來了。霎時之間,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:「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?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我是大盜?我這樣受冤枉,難道官老爺查不出麼?」
在知縣的大堂之上,他曾斷斷續續地訴說經過,佰萬震山的小妾桃紅一力指證,意圖強姦的是他而不是別人。萬家八個弟子和許多家人都證實,親眼看到他抱住了桃紅,看到那些賊贓從他床底下、被褥底下搜出來。衙門裡的差役又都說,荊州萬家武功高強,威名遠震,哪有什麼盜賊敢去打主意?
狄雲記得知縣相貌清秀,面目很慈祥。他想知縣大老爺一時誤信人言,冤枉了好人,但終究會查得出來。可是,右手五根手指給削斷了,以後怎麼再能使劍?
他滿腔憤怒,滿腹悲恨,不顧疼痛地站起身來,大聲叫喊:「冤枉,冤枉!」忽然腿上一陣酸軟,俯身向地直摔了下去。他掙扎著又想爬起,剛剛站直,兩肩劇痛,腿膝酸軟,又向前摔倒。他爬在地下,仍不住口地大叫:「冤柱,冤枉!」
屋角中忽有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:「給人穿了琵琶骨,一身功夫都廢了,嘿嘿,嘿嘿!下的本錢可真不小!」狄雲也不理會說話的是准,更不去理會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,仍然大叫:「冤枉,冤枉!」
一名獄卒走了過來,喝道:「大呼小叫的幹什麼?還不給我閉嘴!」狄雲叫道:「冤枉、冤枉!我要見知縣大老爺,求他申冤。」那獄卒喝道:「你閉不閉嘴?」狄雲反而叫得更響了。
那獄卒獰笑一聲,轉身提了一隻木桶,隔著鐵欄,兜頭便將木桶何他身上倒下去。狄雲只感一陣臭氣刺鼻,已不及閃避,全身登時濕透,這一桶竟是尿水。尿水淋上他身上各處破損的創口,疼痛更加倍的厲害。他眼前一黑,暈了過去。
他迷迷糊糊地發著高燒,一時喚著:「師父,師父!」一時又叫:「師妹,師妹!」接連三天之中,獄卒送了糙米飯來,他一直神志不清,沒吃過一門。
到得第四日上,身上的燒終於漸漸退了。各處創口痛得麻木了,已不如前幾。那麼劇烈難忍。他記起了肖己的冤屈,張口又叫:「冤枉!」但這時叫出來的聲音微弱之極,只是斷斷續續的幾下呻吟。
他坐了一陣,茫然打量這間牢房。那是約莫兩丈見方的一間大石厘,牆壁都是一塊塊粗糖的大石所砌,地下也是大石塊鋪成,牆角落裡放著一隻糞桶,鼻中聞到的儘是臭氣和霉氣。